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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難不死,必有奇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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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狂的搶購人潮已經慢慢的散去了,從裏面費力的擠出了一位年輕的少婦,她看起來疲憊而愉快,手裏提著大大小小的包,儘量輕盈的走著。 前面就是路口了啊。再走過兩條街就到家了呀。 少婦想著。他也快回來了吧,我要快點呢。不然趕不上爲他做飯呢。 她走神了。一個年輕的小夥子突然從她眼前跑過——也許是在追女朋友,猛的撞到了她的肩膀——好重啊,她一下就跌坐到了地上,包也散落了一地。 “哎呦!“她痛楚的叫了一聲,等擡起頭來的時候,肇事者已經從視野中消失了。 唉,真粗魯。算了吧。 她想爬起來,但是已經不可能了——更加劇烈的陣痛瘋狂的襲擊過來,汗珠子從頭上爭先恐後的滾落——她緊緊地捂住肚子,心中恐懼極了:不,不會的,只是,只是錯覺罷了。但,但是……,她不由自主地呻吟起來:救救我,救救我呀,我不想失去它呀…… 眼前,漸漸模糊了,只有不祥的疼痛肆虐著。“你怎麽了?”一個溫柔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放鬆,不會有事的,只是胎氣震動了而已,流川太太。” 他懶懶地走在大街上,心裏空白一片,作教練,真辛苦。不過好在是兼職罷了,過了這一陣子,應該沒問題了吧。前面就是家,阿允一定把飯做好了,大吃一頓就睡覺。 俱樂部的事情永遠辛苦的沒個頭,我要是有那個白癡的神經就好了。他一邊想著一邊推開了門——咦,門怎麽沒關?雖然我沒有鑰匙,可是阿允也應該來開門才對呀。儘管他也是個單細胞的傢夥,這個問題他還是注意到了。 阿允在睡覺,細小的鼾聲均勻地穿過臥室的門傳過來。 他眨眨眼睛,不明白。 桌子上有飯,不過肯定不是阿允的作品——看起來很豐盛,而且都是自己沒見過的菜。 他站在桌子旁邊費力的動著腦子,黑亮黑亮的眼珠輪轉了好幾圈,最後還是面無表情的坐下大吃特吃——阿允一定是吃過了累了所以睡了。 直到他設法喝最後一口湯的時候,他才注意到湯盆下還壓著一張很明顯的字條: “流川楓:你這小子可真不夠意思,你老婆懷孕三個月——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糊塗——還讓人家去擠超市,出了事怎麽辦?幸好今天是碰上我了,不然你哭都沒地兒哭去! 下面是一張安胎的方子,照方抓藥,中藥店在哪兒你不會不知道吧,你敢說不知道…… (他又眨巴眨巴眼睛,看著下面日漢對照的一連串密密麻麻的藥名)好了,老老實實在家照顧老婆,別忘了,她可不只是你老婆!
他也回來了,四肢像散了架似的,上樓,開門,撲到床上。“還能把活人給累死呢。” 翻個身,兩眼直視天花板上一寸寸裂開的大縫小縫,每次耗子跑過的時候,上面總會洋洋灑灑的散下一天灰塵,時不時還會吊下一隻蜘蛛,爬過兩隻壁虎——也許,應該換個地方住?錢都不知道化到哪里去了,鈔票嘩嘩的流進又流出,好像他只是一個中轉站,負責把他們從一個地方轉移到另一個地方,服務周到,方便快捷。 咳,愛怎麽地怎麽地,先困一覺再說。 他撥拉開亂七八糟的CD和書,騰了個地舒舒服服的迷糊過去了。迷人的臉上,扭曲著一個疲憊無力的笑。 沒鎖的門被風吹的吱吱的響,一個黑影站在門那邊,鎮靜的一言不發。 再醒來的時候,怕是已經八、九點了?他懵懵懂懂地回憶著稀奇古怪的夢境,感到頭暈眼花:是餓的。應該在樓下買盒壽司再上來——這樣還得下去。唉,要是有人給送上來多好,花點錢倒沒什麽。朦朧中,他仿佛看到壽司店的老闆笑容可掬地捧著飯盒……太好了,他猛地搖搖頭:不對勁兒啊!壽司店的老闆怎麽會坐在椅子上專心看書呢? 椅子上的人很響的又翻過一頁,忽然開口了:“你又多長時間沒清理書架子了,三井壽?” 什麽?他本能的回答說:“誰知道?總有四、五年了吧。” 你是誰?怎麽會在我家裏?賊嗎?偷書的賊? 問題還沒從狼藉的思緒清理出來,一個遠遠的熟悉的微笑陌生的遞了過來:“貴人高升啊,連這點活兒也不屑於做了?枉費我白送你這麽多好東西。精裝的二十四史日文全譯本,找遍全日本也沒有多少吧。居然讓你丟在地上?” 三井算是徹底醒了,臉一下變成了綠色,他脫口而出:“你還活著?沒被抓住?” 笑容不滿起來:“什麽意思?劫後重逢就這麽問哪?太絕情了吧。” 三井勉強從床上把自己搬起來:“你真是徐恩?” 笑容不客氣的逼過來:“如假包換。” 三井第一個反應是用力抽了自己一下。就像所有的怪事都會發生在轉校生身上一樣,這莫名其妙的徐恩在神奈川儘管只出現了短短三個月,但在一些人心中留下的印象卻是異常深刻(甭管是好是壞),三井不幸就在其中。 對方靜靜的等他自虐完畢,擺好了等待記者提問的姿勢。 “你一個人?你哥呢?” “他很忙,不願再來了。”停了一下,“順便告訴你,我現在不叫徐恩,叫餘心。”當然是個女人,你在想什麽呢? “你從那麽高的地方跳下來,居然沒事?” “貓有九條命,我有十八條。” “後來你到哪去了?” “沒必要告訴你——這可不像老朋友見面啊。”餘心直言不諱,“你家無三日糧,挺有光棍一條的風範哪——一個人吃飽了連狗都不餓。” 三井總算恢復了常態,輕捷的跳下床來:“要不你來解決我的窘境?反正我已經談崩了四個女朋友了,連電視臺的交友節目都怕了我了。” “缺錢還是缺別的?” “缺耐心。女孩子都喜歡窮逛。” “像我這種對美好事物視而不見的傢夥,還真是難找啊。” 餘心及時嚴厲的打斷了三井想入非非的笑容,“趕明兒給你另找一個就是,再缺老婆也少往我這兒算計。” “日本女人死絕了,我也不敢算計你呀。” 陽光明媚的下午,課堂一派昏昏欲睡的大好氣象。 老師有氣無力的介紹道:“徐恩,從中國來的轉校生,希望大家好好相處。” 全民皆睡,偶爾有人擡頭望望:“還行,長的還算過得去。”
當年的流川楓只是有一滴口水從睡夢中淌到了地上。 “你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借房子呀,我還沒地兒住呢。” “我可沒心思跟你共譜同居的浪漫故事。” 餘心的手指在空中惡狠狠的抓了一下:“這房子是誰的,倒是要好好說說。” 三井賠笑:“逗你玩兒的,是你的當然可以隨便住了。你的東西我沒怎麽動,就是偶爾拿書出來看。” 餘心也笑:“作爲保管費,送給你這個。”奇迹般的從身後變出一個大食盒來。 三井飽餐的同時不忘打趣她:“喲,許多年不見,長出息了,學會用食物來籠絡男人心了。” 餘心再次更正:“你不配我籠絡——你想媳婦想瘋了。” “你們想幹什麽?” “中國人,少在那兒裝模作樣。” 徐恩的臉上陰雲密布:“如果是爲了這次考試的事兒,奉勸各位,好自爲之,不要自找麻煩。” “叫你幫忙是給你面子,不識擡舉,還想不想混了?” 徐恩快速的轉動著眼睛,忽然她看到了不遠處走過的藤香:“阿香,過來一下。” 藤香愣了一下,沒回頭,走過去了。 “算了吧,你搶了她的第一名位置,還想讓她幫忙嗎?日本人是不會幫中國人的。” 徐恩的太陽穴上崩起三道青筋,從牙縫裏咬出幾句話來:“別把‘中國人’這個字眼挂在嘴邊上,你們不配,東洋丫頭們。” 籃球隊結束訓練,一幫一夥的的隊員從寂靜無人的校園走出來,三井和宮城講講說說,無意中聽到一些聲音: “喂,宮城,那邊好像很吵呀。” “嗯,去看看。”徐恩忽然若無其事的從小巷中走出來。 2 “請問,那邊什麽事情呀?”一個動人的微笑:“呀,女孩子吵架,好可怕。” 兩個人不禁啞然失笑:這點子事也怕?走吧走吧,女孩子的事說不清。 小巷裏幾個東倒西歪的漂亮女孩只聽得外面完全沒有人聲時,才敢哭了出來:“野蠻人,野蠻人!” “她居然威脅說要脫光我們的衣服呢!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好嚇人!媽媽……”
優雅的手指把話筒拈起來,夾在下巴上:“三井嗎?是流川。徐恩好像回來了。” “…………” “…………???” “我是徐恩,你有事嗎?” 沈默片刻,電話“啪”的挂了。 “誰呀?” “那個笨嘴拙舌的傢夥。” 三井“嗤”的一聲樂了,好懸噴飯:“那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你這一張嘴。” 餘心欣賞著屋中天翻地覆如同地震過後的的慘痛佈局,若無其事:“自己的母語都說不好,那怪誰呀?” “徐恩,請你回答這個問題。” 女孩站起來,流利地讓人耳花目眩:“文章的內涵深刻,在一個廣闊的社會背景中展現了戰後的民衆情緒和重建的決心……”教室裏低低的聲音:“那麽複雜的術語她都講得很好,她真的不是日本人嗎?” “作文課上她還會寫很好的和歌呢,讓人毛骨悚然。” 下課了,老師分派作業:“每個小組組織一下下個星期的演講比賽,至少每組要出兩個人。” 流川楓正好處於睜眼狀態,他困惑地盯著老師,眨眨眼不明白什麽意思。 可徐恩明白,她和氣的走到流川跟前:“景枝子和山下都病了,桐井是這次演講賽的評委,而我們小組恰巧只有五個人。所以,請你準備一下。” 一星期以來這是流川第一次知道有徐恩這麽個人和自己這麽個組。 他努力的琢磨起“演講”這個詞兒的意思。 去訓練的時候,三井和宮城被一個女生叫住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是那個害怕吵架的女孩子。“兩位學長,請問在籃球隊裏有誰和流川楓關係比較好啊?” 兩個人憋了半天沒笑出來,三井存心找事:“啊,是一個紅頭髮的,櫻木花道。” “什麽事呀?” “要演講比賽了,我們人手不夠,流川也得參加,希望他的朋友能幫幫他。” 兩個人終於天崩地裂的笑起來,宮城甚至坐在了地上。 三井喘著氣問徐恩:“流川……流川,參加,演講,演講,比賽?” 女孩子困惑地爲難地點點頭。
“小巫婆,你又夜觀天象啦?” 女人掉過頭來神秘的一笑:“我算准了他一到家就會奔你這兒來。”
“是嗎?學長你這麽有把握?” 三井一副未卜先知的勁兒頭:“我是誰啊,絕對沒問題。哎,你叫什麽?這件事可真爲難你呀。” “徐恩。學長你呢?” “三井壽。不過流川他可能有籃球豁免權,你知道嗎?”
很快,第二天上午就可以聽見櫻木耳熟能詳的哇哇大叫了:“什麽?叫我幫那只狐狸演講?” “活該!死狐狸!憋死他憋死他!” 不知道徐恩說了些什麽,櫻木托著下巴打起了歪算盤:“嗯,這樣的話,好啊。” 中午徐恩堵住了三井:“你不該蒙我。” 三井沒反應過來:“什麽?” “演講的事啊。” “那個?哇哈哈哈哈哈哈,怎麽樣呀?”徐恩鎮定地說:“得手了。” 輪到三井尷尬了:“不會吧。” 三井推開空盤子,起身撩起窗簾,果然有一個頎長的身影站在樓下的電話亭裏。 他眼珠一轉:“一回家就趕過來?莫非你劫持他老婆?” “猜對一半,動詞不對。” 三井正色道:“阿允人不錯,別打她的主意。” 餘心撇撇嘴:“我就只會做壞事嗎?” 三井湊近說:“通緝犯,對吧。” 餘心毫不示弱地把臉湊過來:“你自始至終嬉皮笑臉,在僞裝什麽?知道我是通緝犯你心裏真那麽輕鬆嗎?儘管大挫之後往往是玩世不恭,你表現得也過分了點兒吧。” 三井的笑僵在臉上,他避開餘心咄咄的目光:“好男不和女鬥,你天生伶牙俐齒,我說不過你。” 餘心冷笑一聲直起腰來:“風水輪流轉,世道早變啦。” “我給你寫稿子,你只管背。” “……” “一共不到一百字,你大概不會連智商也是負數吧。” “……你幹嘛非盯住我?”金口難得一開。 “缺一個人我也不能參賽了,我必須參加,誰攔著也不行。”徐恩兩眼凶光暴現, “你要是撤我梯子,我叫你什麽也幹不成。” “威脅嗎?”蒼白的臉發青了。 “我會從早到晚地懇求您,從你家到球場。” 流川哼了一聲,慢慢地晃著身軀離開了。 三井又碰見了徐恩:“行啦,你就別糾纏他啦,那小子早就習慣於被女生死纏爛打,他不害怕的。” 徐恩胸有成竹:“我可是爲了我的尊嚴而戰,他就是條蛆,我也得讓他長出兩個翅膀來。” 三井差點噎著:流川楓被人形容成蛆,倒是頭一次聽到的別致措詞。
三井很驚訝地笑道:“你怎麽知道的?” “是不是他總找比自己厲害的人纏鬥?” “沒錯,上次還找我的茬兒呢。” 徐恩若有所思地走了兩步:“我要和他比投球命中率,賭這次參賽。” 三井啞然失笑:“你逗我,你逗我。” 徐恩卻很狡詐地說道:“你聽清,我不是跟他比技術,只比命中率。” 三井已經笑得嗆不過氣來:“請恕我直言,大小姐你會籃球嗎?” “不會。” 三井的臉頓時因爲缺氧而變成了紫色。
“轉移話題啦?好,我去打發他回家。” “喂,我說的是請他上來。” 餘心俏皮地轉過頭來,丟下一個嬌媚的笑:“我只想和你慶祝重逢,不行嗎?” 三井抱住肩膀閉上一隻眼睛表示無可奈何。 眼瞅著姑娘飛下樓去,他在地上轉了兩圈,一拍腦袋,翻箱倒櫃地找出來一本像集,打開一看,扉頁上題著:花園之旅。 翻開一頁,滿是各個不同的漂亮姑娘擠眉弄眼故作姿態的天真微笑:“行啦,今天晚上的餘興節目,看相冊。” 三井一路咳嗽著勉強回到教室,想著剛才最後的兩句話:“得啦得啦,你要是真想追流川我幫你牽線搭橋還成,這事你還是饒了我吧,我三井壽長到十七八歲不容易,剛剛出落得玉樹臨風就狂笑而死,太不值了。” 徐恩的臉上不紅不白:“你只需要給我演示一下投球的力量和姿勢就可以了,別的你一概不用管。” 她說完了,在離開的時候忽然扭回頭補了一句:“我這也是迫不得已,不參加比賽,有些人會找我的麻煩。” 三井很頭疼推理,所以即使他本能地感到其中必有道道也懶得去追究。 不過在隨後的幾天中,他發現櫻木花道開始在徐恩的教唆和指導下比以往更頻繁地使用讓人聽了以後呲牙咧嘴合不上牙的惡毒言辭猛烈攻擊流川楓,隨之大家就可以經常地欣賞到小夥子們之間妙語連珠反應敏捷的辯論比賽,讓人更堅定地認爲,在這個世道上,所謂的沈默寡言都是扯淡,只有願不願意說,絕沒有會不會說的問題。 她在間接地特訓流川。 三井想道。何苦來呢?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演講比賽,又不是生死攸關,至於這麽興師動衆,不擇手段地折騰? 哎,沒我的事,我少管。 少管?沒門。星期天徐恩把電話打到了三井家:“請幫幫忙啦,我哥也來幫我,你別有顧慮。”
矮個子自顧自說了一大堆話,高個一聲不吭,只是緊攥著拳頭。矮個最後提高了嗓門:“……不就是一個女人嗎?再說又不是我故意搗亂,人家自覺自願,怕被甩你別談啊!我救了你現在的老婆孩子,徐恩我拍拍胸脯自認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你還想怎麽樣?!” 高個的咬牙切齒聲樓上的三井都仿佛聽到了。 猛地,高個扭頭走了,穩如泰山一般。 一會兒功夫,餘心推門進來,虎著臉氣鼓鼓坐下。 三井把相冊輕輕推到她眼前:“看看吧。” 女人沒翻相冊,低聲問道:“那個藤香,現在怎麽樣了?” 三井開始撿地上的東西:“我只對籃球感興趣,別的一概不知。” 餘心笑了:“我給你講的,你還沒忘吧。” “道在心中,行雲流水,互不相疑,無所凝滯。” “好,活學活用,用心實踐,潛意識的投籃練習,你已經沒問題了。” “你哥?你哥是誰呀?” “比我早轉來,你可能見過。” 操場上一個很高的男生用籃球占好場地,靠在球架邊,快睡著了。 “確實見過一面,很討女孩子喜歡的傢夥。” 還離得很遠,男生擡起頭來:“喲,老師來了,歡迎歡迎。” 徐恩跑過來,扔出一大堆活潑的中國話來。 男生邊聽邊點頭,不時露出嘉獎的微笑。 教程開始,三井懶洋洋地投著,偶爾講解兩句:“女孩子一般沒有力量跳投,雙手投就好。” 自稱爲徐騰的男生笑著說:“可不見得。”聽的三井心裏一陣不舒服。 講解完畢,徐恩開始自己練。 開始確實是一塌糊塗,根本連框邊都沾不到。“櫻木練了兩萬球都不能保證百分之六十的命中率,徐恩,差不多得啦。” 徐騰笑而不語,只是順手抄起石頭子投擲公園中起起落落的麻雀。 無辜的鳥兒,無不應聲而落,慘叫一聲墜地,打個滾,然後再振翅而去。 徐恩眼珠不動,如機械般接球,投。 她不累嗎?已經投出多少球了? 不知道。反正已經過了兩個多小時了。三井本來已經快要睡著了,但他覺得越來越不對勁兒……
忽然從外面過來幾個人,看個頭身條不像男人。 流川楓本來無意聽誰講話,可有那麽幾句順著風徑直飄進了他的耳中: “怎麽樣?這個法子好吧。” “高,太高了。這下只剩下流川楓那個話語白癡和那個中國人同組了。” “逼景枝子和山下裝病果然還是有效的,桐井諒他也不敢說什麽。” “她連比賽都參加不了,看她怎麽下臺!” “比賽一結束,就叫她滾蛋!” “滾出這個學校!” “滾出日本!” “說起來,我們還得感謝那個天才白癡呢。” “哈哈哈,平日裏那麽多小女生大爲卿狂圍著他轉,想不到果真廢物到可愛的地步呢。” “嘻嘻嘻。” “呵呵呵。” 幾個人慢慢地閃過了,流川楓卻愣在了當地。 那是他第一次想幫徐恩。可後來呢,恩將仇報。流川楓痛苦地搖搖頭, 不知怎麽的他直到現在心裏還隱隱約約地覺得徐恩不可能作出沒有理由的事的——因爲那個女人是:墨索里尼,總是有理。
餘心盯著眼前的相冊,慢慢地吐出兩句話:“這裏面,全是漂亮女人是不是?” 三井撿CD的手停了一下,沒擡頭。 “我知道,” 餘心翻著堆在枕邊的書,“你這麽些年來在這方面很辛苦。” 三井權做沒聽見。“愛你的人你不愛,你愛的人不愛你。” 三井把一摞CD費力地塞進櫃櫥裏:“你太小瞧人了,總有一天,那個傢夥會愛我的。” 餘心不客氣地補上一句:“萬一那個人只是爲了某個目的而來,而那個目的又偏偏不是你怎麽辦?” 三井斜了她一眼:“風水輪流轉,世道早變了。” 餘心大笑:“多少年未見,你還是一如既往地玲瓏剔透。”
意料之中的,流川楓拒絕了這場比賽;很意外的,他同意去演講。
“不,這其中必有隱情。” 餘心站起身來,幫三井整理書架子,“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了。” 三井微微笑道:“不過,話又說回來,即使真比,你也未必輸。” “我的表現真那麽出色嗎?” 三井笑而不答。
什麽?三井大吃一驚,這可比天才還神哪。 他叫住徐恩:“今天就到這兒吧,數10個球回家。” 好。十投八中。 剛學習兩小時? 三井笑了:“果然以前玩過。” “錯了。”徐騰糾正道,“恩子確實沒玩過籃球。” 三井:“那是爲什麽?” 徐恩從地上撿起一顆石子:“以前練過這個而已。” 她一抖手腕,石子準確地砸在籃筐黑色的邊框上:“多少年來從重到輕,又從輕到重的始終練習,對手上的力量已經很熟悉了。籃球投擲講究旋轉,別的東西也一樣,萬物皆通一理。” “真沒想到,你和你哥居然還有那兩下子。” “小時候打鳥,練出來的。” “哦,是那樣嗎?”
三井也不搭話,收起相冊,上床倒下。 餘心熟門熟路的奔裏屋,推開門——一扇不是推拉式的開闔門——裏面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餘心看著纖塵不染的各種家具,不覺微笑:他還蠻認真嘛。只是當年,連累他了。
好傢夥,三井在心裏咋了一下舌頭:這小丫頭真敢花錢哪,瞧這架勢肯定台台都是頂級配置,她想開網吧不成? 餘心從屋子裏探出頭來:“放心吧,我從正當渠道搞來的錢,你甭擔心。” 三井把包扔在床上:“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 余心把頭縮回去,抛出一個清亮的笑聲:“未卜先知,未卜先知。” “局域網,兩台伺服器。” “全部都是最前衛的裝備,你真會搞。” “日本的DIYER 很厲害的,所以容易通過超頻的方式弄到領先潮流的配置。我的硬體功夫還不到家,還得學習。” 三井不再講話,只是無奈地看著自己最心愛的音響在餘心的手裏格外大聲地咆哮起來。 這傢夥,居然還是個發燒友。第一次到她家的時候,就知道她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愛好了。 那次卻是托了宮城的福。 宮城是誠心誠意的把彩子留下來的:天很晚了,又都沒有吃飯。 三井覺得自己當燈泡不好,本來想溜掉,可是彩子卻攔住他:“學長,蹭那傢夥一頓有什麽不好?” 三井看得出來宮城是一臉苦笑。他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嗎? 三井就客氣地搖掉彩子的手:“我正好有點兒事,失陪了。”於是三井就逍遙的背著包跑去喝飲料了。 夜裏的風很涼,吹的他一激靈:原來溫度已經低下來了嗎?一篇早凋的葉子晃呀晃的,在空氣裏蕩著。路燈仿佛是在誰的命令下一起亮起來,面無表情地雪亮著。這樣奇異的感覺,也許會從陰影裏走出一些美麗的鬼魅呢。 美麗的鬼魅嗎?真有也說不定。這不,從幽暗的深處走來了兩個縹緲的影子。三井一驚,一刹那的心醉神迷讓他無法馬上適應眼前的景象。高個子是流川,在燈光下那張慘白的臉仿佛是畫裏的假人似的,但確實賞心悅目。而那個矮個子,矮個子,是……是誰?從容不迫地邁著步子,舉手投足之間自信到極點的風度,不怒自威的神情,足以鎮住全場的瀟灑笑容,眼角眉梢露出千層的殺氣,身前身後帶著百步的威風——不,不是阿牧王者風範的再現,而是一個絕色尤物的驚世登場! 一瞬間,三井以爲自己看到的不是人類。 她那雙眼睛太攝人了,像兩柄刀子似的,剜誰一眼,誰的眼睛就會瞎掉,靈魂就會出竅,意志就會崩潰,秘密就會無所遁形——讓人喘不過氣來的震撼感!美女確實有好多種,各色魅惑人心的動人嬌笑在小說中俯拾皆是,讓人有時懷疑地球真是一個完美的世界。但是,單純的美只能讓人瘋狂,卻沒有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力量,僅能激起他人壓倒欲望的美麗是花瓶式的擺設,一旦被時間所打碎,就萬劫不復。女人,畢竟不能只靠細細的誘人的呻吟來證明自己的價值。那天的徐恩,重新注解了女人。她是那種被別人本能地視作對手的人,絕對的自信昇華成的謙卑有禮,極度的孤高自許演化出的平易近人。 然而不愧是三井,只是呆了一呆,就自若地迎上去:“怎麽樣,今天下午的演講比賽?”流川轉過頭去,漠無表情。 徐恩熟練的謙虛微笑:“承蒙下問,不辱使命。” 三井覺得很不習慣,勉強笑道:“你怎麽還這麽彬彬有禮?” 徐恩一怔,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臉,把那個過分客氣的微笑打了回去:“哎呀,我還沒過來呢?對不起喲。” 一縷溫暖的朦朧的光籠罩了她的臉,三井心中一松:這是真的回來了。 果然,“嗨嗨嗨,你沒去看真是可惜啦,流川同學居然把那一百五十字背了下來,而且只丟掉了三句,真是太了不起了,太了不起了!” 統共一百五十字,丟掉了三句,還剩下多少? “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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