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情

 

 

 

 
特情五


 
 
推開門,伸手按了牆上的開關,桔黃色的燈光溫暖的撒滿一屋子。三井讓過身子,對後面的人一昂首:“進來吧,到了。”


洋平只覺得渾身酸痛,無力的靠在門上,環顧著這間小小的房間,總共不超過四十坪大,洗手間和廚房都靠在門的一邊,窄窄的玄關後,是一進連著客廳的小套房,擺上必要的家具後,讓人感到空間壓迫的厲害。


“你怎麽住在這麽一個鬼地方?”洋平半真半假的抱怨。


那廂三井三下五除二的脫去了鞋子,急急忙忙的進了屋,翻東翻西,“拜託,我一個單身漢,一個月工資就那麽一點點,這裏的房價又那麽貴,哪租的起好房子?還不快進來”伸手把還在發愣的洋平拉進了小客廳,自己又一個閃身進了廚房。


洋平看著忙碌的三井和亂糟糟的房間,過期的雜誌和報紙堆的到處都是,克難用的小桌上,吃早飯用過的食具還沒洗,屋子的一角還擺著一箱拆了封的速食面,想起當日在學校內,始終清清爽爽,風流倜儻的三井壽,如今過的卻是這樣一種簡單無序的生活,實在是忍不住想要偷笑,偏又牽動了嘴角的傷口,口中還有淡淡的鐵銹味,怕是破了。皺皺眉,將沙發上也不知洗過還是沒洗過的衣服統統挪到一處,才找到一處坐下的地方。
三井始終在屋子裏轉來轉去,也不知在找些什麽,也顧不得過來說話,洋平坐在沙發上,疼痛和睡意一道襲來,小屋子裏又暖暖的,眼看著眼睛就耷拉下來了。


“啊!好燙。”臉上一陣刺痛,瞌睡蟲瞬間跑光光,條件反射的要去抵擋。


“乖乖的,你不想你的臉明天見不了人吧!”三井把剛煮好的熟雞蛋剝了殼,裹在手帕內,毫不留情的印在淤血的地方。


“我自己來啦!笨手笨腳的。”急忙搶過主動權,開玩笑,以他的做法,淤血還沒散,臉都要熟了。


“好,你自己來。”三井把手中的東西遞給他,打開了剛擺在身邊小急救箱,邪笑著取出消毒酒精和紗布。


“好痛,你做什麽啊?放手拉,不搽藥也不會死。”垂死的慘叫在屋子裏回蕩。


“囉嗦!婆婆媽媽的像什麽男人?”他到理直氣壯的很,也不想想痛的到底是誰,下手更快。


一番掙扎後,洋平舉起手,看了看包的好好的傷口:“好像很熟練啊!東西也很全。”


“老媽臨走時硬塞給我,給我隨手塞櫃子底下了,時間長了都忘了,真正要用著了,害我又一頓好找。”三井開始隨手收拾起桌上的垃圾,轉身又進廚房,“要喝些什麽?”


“黑咖啡,不要加糖和奶。”悶悶的回答,似乎心情還沒有好轉。
三井依言在廚房裏泡了咖啡,正準備端出去,想了想,打開冰箱,拿出牛奶加了進去。


“咖啡來了!”放在桌上,自己長腿一盤,席地而坐,從口袋裏掏出香煙叼出一根。


輕啜一口,怪叫起來:“有沒有搞錯,這叫黑咖啡啊??”


“有的喝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的?這叫三井牌黑咖啡。”一口青煙吐出來,透過薄霧看著對方,眼睛裏滿是笑意。


“你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洋平乾笑著,喝著咖啡,隨口問了一句。


“上大學後,宿舍裏的人都抽,看著看著也就跟上了,也沒有存心學,怎麽?拒抽二手煙啊?”


“那個,對身體不好,還是少抽一點。”


“已經都無所謂了,又不靠籃球吃飯,有時候爲了工作,不抽也不行。”嘴裏這麽說著,還是乖乖的起身找煙灰缸。


“說起籃球,櫻木已經進入職業聯隊了吧,不是代表神奈川的嗎?該是名人了。”


“是啊是啊!已經是明星了,報紙雜誌上到處都是他的照片,還封那個傢夥是什麽神奈川的救世主,整天神氣的跟什麽似地,對晴子還是死心踏地的,一看見人家就犯傻,整個兒一個單純王,大家都被騙了,哈哈。”提起好友,整個面孔都開始發亮,一掃剛才的晦氣。


回想起當日賽場上櫻木對晴子發癡的樣子,三井也忍不住想笑,“你們一向是焦不離孟的,怎麽自己一個人到東京來了?”


…………


等了許久也不回答,洋平端著咖啡杯也不喝,似乎只是純粹的汲取熱熱的溫度,一雙眼晴的焦距早已渙散,也不知神遊到那邊去了。


“吵架了啊??”


“嗯?怎麽可能,我和他啊……”回過神,笑著搖頭,“只是太有名了吧!媒體的狗仔隊都開始盯著他,我這人又不學好,沒本事考大學,偏又高不成低不就,只能在幫派裏混混名堂。他現在正是最要緊的上升期,球隊裏頭頭腦腦都盯著他,要是給媒體拿我們的關係做文章,說他有個混黑社會的朋友,說不定就把他給毀了。反正我的目標就是要當老大,最終還是要到這裏來,現在只不過是早來幾年罷了,倒是沒想到你會在這裏當警察。”


三井聳聳肩:“混口飯吃啊!人啊!總要學著活下去。”


洋平晃晃手中的咖啡,一擡頭,一口氣都喝了下去,拍了拍手站起來:“打擾了很久了,謝謝你的幫忙,我就走了。”


“你要去哪里?回幫派?然後再被我的幾位前輩抓住打一頓?”三井跟著站起來,正經的問道。


走到玄關,洋平回過頭,“你可不可以讓他們別再煩我?那件事,我是絕對不會去做的,你也混過,應該很清楚不是嗎?”


“就是因爲清楚,所以才不讓你走,”三井抓抓頭,不由自主的又去想掏煙,“我知道你是不想因爲襲警被抓所以才乖乖的挨打,但以你的脾氣,又能忍多久,非闖禍不可。我看你也是無處可去,不然的話,像你這麽聰明的人,早就閃閃的遠遠的,又如何逮得住你?”


“走一步算一步好了,誰去管明天怎樣?”洋平被他說的心又煩起來。


“你還沒有取得你們老大的信任?不然怎會連一個避風頭的地方都沒有?”


“要你管!你們這些當警察的真是煩死人了。”彎下腰開始穿鞋。


“我說,你就住這裏好了。”


“嘎?”


“不是說越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嗎?你就待這裏一陣子直到他們改變主意爲止好了。”


洋平擡起頭,很不可思議的問道:“三井壽,你是警察耶!”


點點頭:“我知道啊。”


“而我是混幫派的,你的上司們千方百計地要抓我,你知不知道?”


“我也知道。”理所當然的口氣。


“你還要把我留在家裏?小子,莫非你想放長線釣大魚?”洋平覺得自己開始有點明白了。


啪,三井賞了洋平一個香脆的“毛栗子”:“什麽小子?我是你可是你學長,好心收留你還不要,真是不可愛的傢夥。”


“你是誠心的??”


“安啦!你有沒有販過毒或吸過毒?”


“我才不會做這種事。”


“那不就結了,反正我又不在掃黑組,而且我收留的並不是一個東京街頭的小混混,而是一個同鄉的好友不是嗎?不用擔心會連累我。”揮揮手,安慰著滿腹疑問的朋友。


“先說好哦!我可不會當你的特情。”


“隨你的便,你愛做什麽就做什麽,我又管不了。”交涉成功,三井帶著滿意的笑容又進了房間。洋平站在門口想了好一會,歎了一口氣終於跟了進去。


“好奸詐,你在吃什麽?我肚子也餓了,當主人的就這麽招待客人?”


“煮雞蛋。還有一個,你要不要?”


“煮雞蛋?我沒看見你去煮啊,哪里來的。”


“怎麽沒有?”三井好心的指指他已經開始散瘀的臉孔,提醒他。
撲通,洋平聽見自己摔倒的聲音,三井那張滿是笑意的臉不斷在眼前擴大,沒想到有著優美細膩球技三井卻有著比電線杆還粗的神經。舉起手撫上自己的頭,覺得似乎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了。


特情六
 


 
如果是在三年前,不,如果是在一個月前,有個人說,洋平啊,你以後會和一個警察同住,他絕對會大笑出來.警察,那是一個他永遠也不會去接近的職業,就好像貓不會自己下水一樣,可是,現在的他卻和一個警察擠在一間小小的公寓中過日子,每天還要通過猜拳來決定究竟是誰睡沙發,爲了讓自己的胃免遭防腐劑的荼毒,不得不擔負起每天下廚的任務,當然,作爲交換,菜由他去買。


狹小的空間,不可避免的造成了兩個人之間的親近,但那也只是物理上的距離,實際上,由於兩個人的職業,造成隔閡感始終揮之不去,在還沒有完全真正瞭解三井之前,洋平總是有禮的,帶著謙和的微笑將對方的鎖在心門之外。這裏雖然溫暖,但也只是一個暫時歇腳地罷了,總有一天,他會離開此地,飛的又高又遠。


每天清晨七點半,三井出門開始他一天的工作,而此刻洋平卻在熟睡中,到了洋平去酒吧看場子的時間,三井也進入夢鄉了。


他們的生活軌迹完全相反,唯一交叉的時刻,也就只有短短的三四個小時。他們總是很有默契的只聊往事,籃球場上的那一段是非,常常被洋平拿來取笑三井心智不成熟。而此時,他總是好脾氣地笑笑,完全沒有當日的半點刺兒頭的影子,原來時間真的可以改變很多事情,他已經被磨煉的圓滑了,其實要是認真的想一想,似乎他原本就是這麽一種人,在球隊中,明明年齡比櫻木他們大,卻從來也不曾擺過前輩的架子,偶爾爭吵起來論起輩份,看起來也只是像一個孩子。也正是由於這一點,他才可以在短短的時間,讓大家完全從籃球場事件後盡棄前嫌,融合成一個團結的球隊。可是在洋平爲了櫻木天天到籃球報到的那一段時間,卻常常可以發現三井的目光,往往會穿過同伴的身影,看向更遠的地方,似乎是很寂寞,即使是在玩笑似地吵鬧時,那一雙眼睛也會露出審計似的神情,恰當的計算著和同伴之間的距離,不會太接近,卻也不會太疏遠,隨時調整,在慘綠少年的背後,是完全的冷靜,異常的聰明。


因爲當時的印象太過於深刻,今日的洋平對於三井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他收留他的理由,曾經在他的頭腦中設想過千百次,也千百次的推翻,到後來,也就不去想了。


他們在晚飯過後,有時候會看看電視,或者下棋,任著昏黃的燈光在地板上留下兩個拉長的影子。未來會如何,從來沒有人去提,那是一個禁忌的話題。兩個人的目光也從沒有好好地交流過一次,總是短暫的相接,立刻就滑開去,不留痕迹。


有人說過,人之間,總會有摩擦的,但是在他們兩個人的刻意回避下,這一點似乎很好的被淡化了,他們之間就好像是初次認識的陌生人,小心翼翼的接近,一點一滴地熟悉。


洋平知道了三井的一些小習慣,比如說,喜歡喝冰涼的飲料,洗過澡後頭髮總是懶得吹幹就會上床睡覺,說話前嘴角先會彎彎的笑笑,思考問題的話眼球會不由自主的往左轉等等。同樣的,三井也慢慢地知道了這匹有著漂亮眼睛的野馬,只要方法得當的話,還是可以很溫順的。


對待洋平,你絕對不可以用硬的,他就像一面鏡子,完全的反射你的本意,你的強求只會惹來他更強烈的反抗。只不過在他溫和的臉孔下,這種激烈的性格,被他巧妙地隱藏了,當你被他用那種微妙的態度,和彎彎繞的話語,諷刺的渾身癢癢的時候還不得不舉手投降,但是如果你一開始就放低姿態,告訴他你的請求,就會輪到他不知所措了。


他總是微笑的,甚至可以說是漫不經心,什麽都不在乎,從不在小事上和你教真,嫌煩,寧願先認輸算了,但是卻也意外的有原則,是個認死理的人。


他不會委屈自己,從不會去遷就別人,看得順眼的,頭一點他就可以陪人家拼酒拼到醉,看你礙眼,一拳也就揮過去了,乾脆得很。


生活,是離不開茶米油鹽醬醋茶的,落在這兩個玉樹臨風的小夥子身上總覺得有點像笑話。冰箱裏的啤酒比家裏的水還多,每天做飯也跟打架似的。爲了一個蛋包飯究竟應該放橄欖油比較好吃還是菜油比較好,倆個人也可以爭論個半天,最後決定誰也不依,改放沙拉油,然後大家一起對著盤子裏的怪味道發愣。三井意外的粗線條,讓照顧人已經成爲習慣的洋平簡直頭疼到極點,同樣的,三井也會常常被洋平的管教弄的渾身不自在,有時候兩個人會同時有默契的歎一口氣,心裏默默的想著爲什麽會和他住在一起,表情哀怨到極點。好在一天兩個人真正相處的時光只有短短的幾個小時,可是真正讓他們逐漸深入瞭解對方的,卻是在這數小時之外。
那一天三井照常去上班,洋平本來在床上睡得好好的,卻忽然被一陣刺耳的金屬撞擊聲吵的醒過來。當時他受的傷還沒好全,加上睡眠不足,整個身體酸痛的要散架,他掙扎了半天才起床,甚至可以聽見自己的骨骼發出乾澀的摩擦聲。用手扶著頸後一邊活動著僵硬的關節一邊走到窗前看個究竟,屋外一夜之間竟多了一個小型建築場地,工人們正在卸鋼筋叮叮噹當的吵個沒完。洋平明白這下子是沒法子再睡了,非得等他們停下這一段不可。滿屋子轉著打發著時間,忽然想起要喝咖啡,到了廚房按照自己的習慣,不加糖不加奶的泡了黑咖啡剛喝進去,眉頭就皺起來,苦澀的咖啡因刺激著他嘴裏破損的傷口,痛!按著嘴角,像看怪物似的盯著杯子中黑色的液體,良久,從冰箱中又取出牛奶加了進去,一仰頭,一飲而盡。
晚上三井回家的時候,洋平早已將晚飯做好,坐在桌前看報紙,聽見三井進門的聲音,擡起頭,眉一揚,爽爽朗朗的笑了:“回來了!”


三井看著那個毫無戒心滿是誠懇的笑意,頓了頓,不好意思的用手理了理那頭柔順的頭髮,欠欠身,回了一句:“我回來了!”
 
 
 

特情七


 
 
 
東京,不夜之城,人們脫去白日的面具,幻化成忠於欲望的野獸。


黑暗的夜晚存在著黑暗的社會,黑暗的社會同樣需要秩序來維持,似乎人類天生就必須在框條中過活,剝去規定,只剩崩潰一途,那怕這秩序本身就是由暴力來引導的。


洋平透過玻璃門注視著舞池裏的紅男綠女,搖晃著玻璃杯中暗紅色的葡萄酒,傾斜的身體懶懶的靠在門框上,循照著一貫的漫不經心,只一雙眼透出凜冽的光,他在工作中。


“洋平,看什麽那?”從後面偷襲來一雙手,開玩笑的勾住了他的脖子。


“松島?什麽風把你給吹來的。”驚訝的回過頭去,注視著眼前的人。一身規規矩矩的西裝,,一絲不苟的頭髮,如果不是在衣袖外的手腕上隱隱有文身的痕迹,他就和每天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沒兩樣。


“沒事情做,來看看我的小兄弟,怎麽,不歡迎啊!”


“怎會,只是有點驚訝,你不是跟著老大到外面了嗎?”笑著用手肘搗著惡作劇者的胃部進行著反擊。


“是啊,本來在外面玩的好好的,還看上一個水靈靈的妹子,剛打算追那,偏偏又遇上幾個不該遇上的人,乾脆折回來了。”將他拉進門邊,下顎輕輕的朝外點了點:“喏!”


洋平順著看過去,笑意迅速的收起:“我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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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池裏,洋平笑眯眯的拍著酒保的肩膀,接過了他手上的調酒器,銀色器皿被他在空中抛撒出眩目的痕迹,加上那三分邪氣又清俊的面容,電暈了一票女子,圍在身邊含情脈脈。


過了一會兒,一個戴著根粗白金鏈子的男子走過來要了六杯威士卡,一疊厚厚的鈔票下壓著幾個小小的紙包,湊過身,壓低了嗓門說:“把這個加在靠託盤左邊的三杯中。”洋平心領神會的笑了,比了個OK的手勢。


半個小時後,洋平走進隱秘的包廂,對著服務生說:“他們都喝醉了,把這幾位客人一起扶上樓休息吧。可是得小心,人家可是飛野組和鐮倉組的角頭老大哪,兩組有素來不和,別分錯了房間,打起來就不好了。也真奇怪了,這兩位各有各的地盤,怎麽會跑到我們的地頭上來喝酒,還都喝醉了。嗨!”搖著頭,歎著氣出去了。


清晨,洋平敲了敲門,走進了屋,兩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滿臉驚惶的急急擺出防禦的姿態,他笑了笑,對著那個坐在椅子上依舊一派閒適的中年人說:“先生們昨天喝多了,我自作主張就把各位送到這裏來休息了,下次您可要注意啦,酒多傷身的。”


那男人揚起眉,審視的看著他,目光竟似兀鷹一般,直直的盯著不放,洋平坦然回視,不卑不亢,沒有退縮半點,“先生們如果沒事的話,隨時就可以走了,一晚上沒有回去,家裏人怕是要擔心了。”


這話一出口,屋子裏刹時就空了,那兩個漢子也不顧身份,拉起男人就走,滿臉喜形於色的樣子,倒是當老大的走過他身邊時,輕飄飄的丟下一句:“謝了。”


洋平將雙手抱在腦後,鬆散著筋骨走出門外,松島正靠在牆上吸煙,看見他出來,笑著比起大拇指。


“走了?”


“都走了。”


“走,下工了,我請你吃飯。”


“省省吧!鐮倉組走的時候滿臉大便的樣子,他又和老大熟,你小子明天悠著點。”


“船到橋頭自然直,走一步是一步吧!別理了,吃飯去,我餓了。”


“切,我這都是爲了誰啊。”食指一彈,香煙無聲落在地上,“吃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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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洋平剛到酒吧,松島已經等在門外,苦笑著說,老大要見你。


洋平走進辦公室,平時寬敞的房間今天竟一屋子的人,昨天戴項鏈的護著一個胖子赫然就在其中。


大班椅上,坐著月龍族的老大杉本,頭髮已經花白,看上去竟有點慈眉善目,只是那嘴唇未免太薄了些,一張臉陰煞了一半。


“組長。您找我?”


“來了啊?洋平,坐吧,其實也沒啥事,只是鐮倉組的木村兄好像對你有點誤會,你昨天做了什麽了?你要是真的在背後給我玩陰的,我也保不住你。”說著,夾著雪茄的手往那邊指了指。


洋平順著看了過去,笑著說:“這不是昨天的客人嗎?在店裏喝醉了,我讓人扶著去休息,怎麽?是不是服務生出了差錯,惹您生氣了??”


話音剛落,昨天的那人就蹦跳著出來:“什麽喝醉了,明明就是你小子給下了藥。”


“您這話說的可奇了,我好好地幹嗎給你們下藥啊?”


“你肯定是受了飛野組的指使。”


“昨天和你們一起喝酒的竟是飛野組的?我輩分小,出門的機會不多,真的不認識。”


“你還狡辯?不然我們好端端的怎麽會睡過去?”


“奇怪了,各位明明就是喝醉了,要是我真的是受了什麽人的指使,也會有一方是清醒的吧,怎麽會都睡過去了?”


那邊是聲音越喊越高,洋平答的滴水不漏四平八穩的,氣得他臉紅脖子粗的,洋平瞄了瞄他,摸摸鼻子加了一句“酒喝多了,人醉過去是常事,只怪我昨天的酒調了太烈了些,傷了各位的身體,如果是因爲這個,我是甘願受罰的,只是不知道爲什麽先生會一下子想到下藥這方面去,難道說,您本來就是想……”


“你……你……瞎說什麽?”一句話噎得他直疙愣。


杉本彈了彈煙灰,不鹹不淡的插了句話,“怎麽?難道說你們還有這壞心眼,在我地頭上做這種事,不是擺明瞭要我和飛野組結梁子嗎?”


“呵呵呵呵,杉本兄你瞧瞧你,不過是小孩子們吵架,你怎麽給當真了。

”胖子連忙兜圓場,啤酒肚一顛一顛的,一雙眼睛陰毒的看向洋平,像是想要咬下一塊肉來,臉上卻還是笑成一朵菊花。


“沒錯哪,組長,是我把酒勁調重了,我想可能是這位兄弟有點不服氣,我道個歉就是了。”洋平回盯著老狐狸,順著話尾往下說。


“哈哈,還是杉本兄調教的好,哪像我家的不長進,還愣著幹嗎?不趕緊去倒杯酒請這位小兄弟喝一杯,交個朋友?”


那人被罵的直縮脖子,恨恨的去了。一會兒後,竟拿了七八瓶烈酒過來,胳膊下還夾著一瓶1.25升的可樂。一進屋打開窗子咕咚咕咚的將可樂倒乾淨,開了烈酒的瓶蓋,“我是粗人,不像你文縐縐的會調酒,我只會瞎摻合。”說著就將一瓶瓶酒每樣倒了一半進了塑膠瓶,灌滿了,死命的晃了晃。拿著滿滿的瓶子遞過來,“交個朋友,請。”


洋平自從來了東京,就做了很長時間的調酒師,非常清楚這些烈酒的度數,更是明白將這些酒混著喝會有什麽樣的後果,只覺得頭皮直發麻,盯著塑膠瓶,不接。


“怎麽,不給面子啊?”那人又將瓶子往前送了送,惡聲惡氣的補了一句。


“你太過分了。”松島忍不住想出頭。


“你說什麽?只不過是敬酒罷了,是那小白臉膽子小,幹你什麽事啊!嘎。”那邊應聲站出來一個高個子,和松島兩人眼釘眼的劈哩叭啦火花直響。這一鬧,雙方都騷動起來。


“算了算了,小兄弟不給面子就算,也不過就如此罷了。”老狐狸假模假樣的按事,那表情卻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


杉本的眼一擡,臉上已經挂不住:“你這話是……”話還沒說完,洋平已經接過瓶子,喝了。


滿屋子的人盯著這個俊秀的年輕人,一絲聲音也沒有,許久,洋平將空瓶遞了回去,笑笑:“謝了,你很有調酒的天賦,不過下次要注意劑量。”


對著杉本和那老狐狸行了禮,說:“組長,沒事了吧?我出來太久了,也該回去看看,場子沒人看著不行。”


杉本揮了揮手:“你回去吧,就交給你了,松島,你也跟著去,最近有點不太平。”


洋平點了點頭,又行了禮,轉身走出門外,從頭到尾,禮數周全,竟沒有一絲失態。


撐著到了路上,洋平用力扯掉了領子上的扣子,牽扯出一個笑容,“我想我今天得先回去了,場子就交給你了,松島。”


“我送你!你一個人不行。”


“不用,你當我是誰啊?快走吧你。”洋平攔下一輛計程車,背對著松島揮了揮手,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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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內,三井睡著正香,門鈴震天響的叫了起來。皺著眉,踢踢踏踏地穿著拖鞋,打開門剛準備罵,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就壓了過來,條件反射的抱住,一看,嚇的瞌睡蟲都跑光了。


死命的拖著已成半昏迷的洋平進了洗手間,手指摳進他的喉管迫他吐了半天。讓他睡在床上。


“電話,電話,電話在那裏?”好不容易找出了被壓在沙發墊子下的電話。“喂,小悠,是我,對不起吵醒你了,你明天幫我請假,我得去醫院,對棗,是我病了,啊,不對,不是我,啊呀,總之你替我請假,謝了。”
電話一扔,也不管以後會不會再找到,急急忙忙的拍著洋平的面頰;“洋平、洋平,你給我醒醒,你的醫保卡放在哪兒了?聽見了嗎?”


…………………………


等洋平再次清醒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剛睜開眼睛,三井的聲音就響起,欣喜中帶著疲憊。


“你醒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天,我的頭裏有人在跳踢踏舞,好痛。”洋平用手遮住眼睛,即使日落的光線,也刺激著他脆弱的視網膜。


“還說那,你掉進酒缸裏啦?居然會急性酒精中毒。”三井用埋怨的口吻表達著他的關心。


“去,別吵。”揮揮手,有氣無力。


“那我走了,局裏有案子,我得去加班,醫生說你的胃可能受了刺激,不能亂吃東西,我也不知道你還有沒有胃口,但是最好還是吃一點,我買了牛奶和蘋果,都是養胃的,記得吃。”絮絮叨叨的交待完,三井用力抹了抹已經快24小時未睡的臉,希望可以看上去精神一點,未來還有24個小時等著他去熬,甩甩頭,走了。


沈默了許久,洋平費力的睜開眼,嘟囔著“真沒同情心,說走就走。”翻了個身,看見床頭櫃上的東西,一呆,那是一盤切的整整齊齊的蘋果,去皮去籽,每一片都是好看的月牙形,上面插著牙籤,看來很是費了製作者的一番心血。保溫杯中裝著牛奶,吸管也準備得好好的,洋平伸手拿起一個蘋果月亮,笑了。
 
 


特情八

以前上學的時候從沒有想到過有一天自己可以親手觸摸到毒品,三井好奇的打開桌上的小紙包。用作化學實驗的濾紙,小心翼翼的一層又一層包裹著淡黃色細細的粉末,讓他想起小時候吃過的蜜糖,分量少到讓人擔心會不會一不小心呼一口氣就吹沒有了,看看鑒定單,0.318克,多麽精確的數位,就這麽點點的粉末,它的價格遠超過同等重量的黃金,但這只是供一個癮君子過一次癮的量。


用手指撚了撚,感覺和一般的粉末也沒有什麽不同,既不會特別濕滑,顆粒感也不是太明顯,實在是想不通,這樣子的東西爲什麽會有那麽大的魔力。


小悠在一旁忙著寫收繳記錄,看見他的動作,不滿意的哼了一聲,三井笑笑,趕緊放下,跑出去洗手。


最近全局又開始搞破案競賽,整個辦公樓的氣氛一觸即發,平時很正經的公務員們,也會有火燒屁股樣的時候,不得不讓人覺得怪異。


禁毒處由於涉案物件的特殊性,遇見這樣的競賽最吃虧了。上面又不理解,只知道一天一通電話檢查成果,他們要的只是數位,並不追究實際,每次聽見禁毒處破案數依舊是零,就把個處長批的一錢不值,然後處長又把火撒到三井這一班手下身上,弄的大家的精神緊張,走路都跟老鼠似的,大隊裏面一窩蜂的跑出去,也只捉到一些“毒鬼子”,賣粉的看見最近風聲這麽緊,早就無影無蹤。但是好歹也湊了個數位,只有天知道這個數位有多麽不合情理。


三井甩了甩手上的水,頭一低,想快步走過處長辦公室,他可不想掃到颱風尾。


“三井?進來一下!”處長習慣性的威壓嗓音從辦公室裏傳出來。


吐了吐舌頭,三井忐忑不安的走進去,“到,齊藤處長,有什麽事情嗎?”


“坐,別這麽緊張。”齊藤笑著拿出煙,順手遞過來一支。


眼角瞅瞅,看樣子今天上司的心情還算好,暗中松了一口氣,接過了煙,趕緊掏出打火機,替對方先點上。


“聽說,你和月龍組的水戶洋平住一塊?”齊藤輕飄飄的丟過來一句。


心猛的就往下一沈,感覺脖子後面的汗毛在起立致敬,喉嚨被倒抽的冷風弄得幹幹的,“是。他是我朋友。一個人在東京什麽都不方便,兩個人好互相照應。”


“朋友啊~~,你一定也不放心他這樣混下去對不對,讓他做特情漂白好了,對他對你都好。”齊藤笑著靠在皮椅子上。


三井低著頭,香煙夾在手上慢慢的燃燒,白色的煙灰漸漸的積起來了,“…………,不,我並不想這麽做。”


像是沒有想到被這麽乾脆的拒絕,齊藤臉上的肉明顯的抖了抖,立刻又收斂回去,不動聲色:“不??”


“對,因爲他不喜歡。”擡起頭,堂堂正正的開了口。


看著年輕人那坦率的雙眼,那是還沒有來得及被現實侵略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清白白。


冷笑了一聲:“他不喜歡??三井君,你可是警察阿!”最後一個詞故意咬的重重的,那是一個不可更改的事實。


“我知道自己是警察,但是我當警察之前,就已經是洋平的朋友了。”煩惱的扒扒頭髮,三井試著儘量說明。


“好,只要你能在競賽結束以前破一個案子給我,我並不反對你們繼續做朋友,不然西川那邊,我就壓不住了,你明不明白?”


三井拿起香煙狠狠的吸了一口,隨即就掐滅了,“放心,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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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井遠遠的就看見屬於自己的那間小屋投出黃色的燈光,這在寒冷的冬季真的是一個很幸福的感覺,推開門,熱氣撲面而來,還夾雜著令人感動的食物的香味。


洋平端著火鍋從廚房出來,看見他,高興的笑:“快來,我今天請你吃好的!!”


等三井洗好手端坐在飯桌前,洋平的配菜已經放滿了一桌子,又跑去拿啤酒。


“怎麽今天這麽客氣阿?”


“老大今天把場子交給我負責了。”


“…………,小子,有你的,真行啊!”


“還成,只是以後就真的得加油了,有那麽多兄弟看著”


“嗯,…………”


“雖然遲了點,上次還真的謝謝你。”


“嗯,…………”


“最近工作很忙吧?看你每天很累的樣子。”


“嗯,……………”


“三井。”


“嗯,……………”


“你知不知道,吃火鍋應該先吃蔬菜再吃肉阿?”


“嗯,……………”


“三井,這塊肉是我的!!!”


“嗯,……………”


“三井壽!!!!”|||||


“…………………”


發現自己寫的越來越差了,汗~~~
雖然不想找藉口,但是自己最近的心境真的不太適合寫文,所以,大家請忍受吧!
我就是那個超級任性的凡人阿!!


特情九


都說,人是永遠不會滿足的動物,原本覺得這句話好刻薄,輪到自己才知道這一點都不假。


“唉!”洋平坐在大班椅上,歎了他今天的第十二口氣,坐上今天的這個位子不知不覺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原本對他的提升感到不服氣的組員們在看了他這些天來調節有度、進退得體的做事方法,現在已經心服口服的叫他一聲店長,原本應該感到滿意的他卻經常長時間的發呆、歎氣,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組員們對他的服從是建立在組織的等級制度上,就算洋平一心一意的想把他們當弟兄看,試著去接近他們,融入他們,得到的卻是他們警戒和疏離的眼神,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服從卻不接受。即是那一群人天天以自己爲中心,但是還是無可救藥的感到寂寞。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管理好店,讓屬於黑夜的規則在自己的眼前依序進行,維持微妙的平衡,這一點對他來說,非常容易,他精明的頭腦和溫和外表下的冷靜甚至可以說是冷酷的一部分完美的執行了自己身爲店長的職責,真正讓他煞費苦心的就是和組員們的協調度,他並不奢求以前湘北五人組裏那種肝膽相照的友情可以在這裏再次體驗,但是至少也希望可以有過去的一半,那怕三分之一也好。但是想要達到這一點,似乎完全需要他一個人去努力,如果他們不能相信自己,那麽就儘量讓自己足以使他們信任。他希望自己不管是他們的店長,更是他們的朋友。


實際上今天讓他這麽煩惱的還有家裏的那個人,也不知什麽時候,洋平開始稱呼那個小小的斗室爲家,並且將自己的勢力範圍延伸到那個地方,理所當然,家裏的那個人也納入到他煩惱的範疇。


三井最近開始消瘦,每天都帶著一副疲憊的神情回來,下班的時間也越來越不確定,等他吃晚飯,飯都冷透了也不見人,難得準時到家,也是匆匆扒兩口飯又出去,半夜三更才回來,倒正趕巧送他出門了,第二天還要照常上班,臉色能不差嗎?


問他有什麽事情,每次都笑笑搪塞過去,他不說,以洋平的性格也決不會去追問,但是被三井那種笑堵得心裏就是不舒服。


那次晚上正巧趕上寒流來,在家裏想起早晨三井出門的時候穿的單薄,就盼著他趕快回家,誰知道,晚飯熱了幾遍,他一個電話打過來說讓自己一個人吃,匆匆一句就挂了,呆呆的看著話筒忍不住就生氣,飯菜原封不動的又放回冰箱,去泡速食麵。時間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的過去,外面的風聲吹得淒厲,洋平耐著性子在家看電視,時鐘走到12的時候,跳起來跑去廚房煮姜湯。正小心看顧著鍋裏滾了的湯不要溢的時候,聽見門鎖響了,心裏面懸著的那根弦才算放下,順手關了火,走出去就只想好好把他罵一頓。


到了玄關,三井正在那兒脫鞋子,手抖的連鞋帶都解不開,皺皺眉,乾脆用腳把鞋子硬給踢掉了。手捂在嘴上哈熱氣,緩不過來,頭髮上的原本結的霜到了室內化了,軟軟的貼在頭上,一冷一熱夾擊的後果就是開始打噴嚏,一個接一個。原本就比一般人要白的臉色,現在更是透著青色,整個人看上去就是瑟瑟的一團。


看見他這副樣子,就是神仙也發不起火,拉著他的手,往浴室裏推,就覺得握了一塊冰在手心裏,凍到心,替他開了熱水,催他趕快泡泡,又出去幫他張羅替換的衣服。


待他出來,捏著他的鼻子硬灌下碗姜湯,弄得三井差點點翻臉,但好歹臉色已經轉紅,回過色來。


看看時間自己也要上班了,跑進裏屋去穿衣服,等到再轉出來,三井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平常用漫不經心的微笑隱藏真實表情的臉,在睡魔的羽翼下完全不設防,一下子稚氣了許多,想讓他去床上睡,又不忍心叫醒,抱他上床,那又是個什麽事?只好扯出被子,給他裹了個嚴嚴實實。等次日回去,人又沒影子了,差點給氣死,先是氣他,當警察的,個個像他這麽拼命麽?再想想,水戶洋平又是三井壽的什麽人,輪得到他在這邊牽腸挂肚?又開始氣自己的雞婆,悶悶跑過去睡,末了只好在自己辦公室裏歎氣。


正煩著,松島開門進來,帶來了一個更讓他頭疼的消息,警局的破案競賽又開始升級,也就是說,洋平他們的日子,又要難過了。


想想家裏的那個,怕是也是爲了這個才顛三倒四的,忍不住就罵:“媽的,這些條子吃飽了撐得慌,這日子怎麽過”


松島站在對面回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怎麽過?混著過。”


也罷,得過且過。

……………………………………………………………………………………


第二天,三井意外的回家早,還帶了一大包東西回來,放下一看,是一包錄影帶。


兩個人在廚房裏照例爲晚飯討論了半天,三井今天是意外的難纏,爲了點小事可以磨個半天,時間花花的就過去了,等晚飯做好,比平時晚了近一個小時。


圍著小桌吃飯,三井開始放錄影,電視機裏出現的,竟是以前湘北隊比賽的情景,賽場上,五個愣頭青的熱血表演在現在的他們看來未免有點毛糙,但那段無憂的日子是現在怎麽也尋不回的。兩個人一邊吃,一邊笑,拿著筷子,直把年輕的五人批的一錢不值。填飽了肚子,兩人開始猜拳,三井剪子洋平布,只好灰溜溜的去廚房洗碗。


再出來的時候,看見三井手撫著膝蓋在發楞,長長的劉海垂下來,額前一片陰影,一雙眸子在暗處,深的像子夜的海。他,還是有點在意的。洋平也不出聲,默默的坐在他身邊陪著看,也不敢催他去睡。


又過了許久,看看表,是該上班的時候,推推身邊的人:“三井,很晚了,你去睡吧,我走了”。站起身,準備出門。


三井似被他的話嚇了一條,一個轉身緊拉住洋平的手:“不要去………”,話說了一半就生生的收住,一雙眼直盯著他,千言萬語的什麽表情都在裏面。


洋平楞了半天擠出一個笑,“別開玩笑,我要遲到了。”試著抽出手腕,沒想到三井抓得更用力。


“誰在開玩笑,今天別去上班,陪陪我好不好?”三井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掩住心思,言語裏卻不經意的流露出一絲脆弱。


看著他因用力而發白的手指,視線轉向電視又移回眼前的人,無可奈何的妥協:“我去打電話招呼一聲。”


三井聞言,如釋重負的松了手,眉毛一揚就是一個笑,恍惚中好像又看見當年球場上入了三分球後的少年。


那一天,是他們住在一起那麽久以後第一個一起度過的黑夜。


……………………………………………………………………………………


洋平站在舞池中央,咬著牙看著店裏的遍地狼藉,服務生們垂頭喪氣的在整理。


松島坐在吧臺上,嘴角還帶著淤青:“我提醒過你,最近在嚴打,你那幫手下個個都是裝了炸藥似的,你還不看著?昨天條子過來臨檢,擺明瞭就是挑刺抓人回去交帳,他們倒好,還衝衝的往槍口上撞,我壓都壓不住,回我什麽話你知不知道?我又不是他們店長,憑什麽管?打架的時候就知道拉我下水了,要不是我後來閃的快,現在要和他們一起進去了。靠!”


說完了,恨恨的踢飛了一張椅子:“你倒是說說看,你這個店長昨天晚上幹什麽去了?枉那幫小子口口聲聲叫你。”


低著頭,直覺得五臟六腑在搗騰,腦海裏閃起那握著自己手腕的發白的手指,那一句半吞半吐的“不要去”,忽然一下子什麽都明白了,一股熱氣沖上頭,蒙了。


再清醒過來,人已經站在家裏的客廳裏,將那個傢夥揪著衣領逼靠在牆上,冷冷的問:“你都知道是不是?”


可憐三井被從被子裏挖出來,眼睛都還是半濕的,迷迷糊糊不知狀況:“知道什麽??”


“別裝蒜,你知道他們昨天晚上會去我店裏找碴是不是?”,越想越氣,手上忍不住加了力。


“………,洋平,他們不是找碴,是臨檢。”


“你還辯?我兄弟都被抓進去了!”


“那一定是他們不好。”


“我問你知不知道昨天條子要去?”


“知道。”


“怎麽知道的?”


“他們昨天行動的通知傳真錯發到禁毒處,給我看見了。”


“所以你留我?”


“……,我怕你出事。”


“怕我出事??哈!我現在真的出事了,你這樣害我以後怎麽在弟兄面前做事?你還讓不讓我混那?”


“洋平………”


“你爲什麽不直接告訴我?非讓我眼睜睜看著他們被條子抓進去不可?你把我當什麽人了,啊?”


“洋平,我就是你口口聲聲說的那個條子之一,不光是你要講義氣,我也有我的職責要遵守,你那些兄弟關我什麽事?我害你??水戶洋平,如果我不把你當朋友看,我他媽的管你會不會去死!!!”三井被迫到頭昏腦脹,,最後一句話聲嘶力竭的喊出來,在小小的屋子裏回蕩,兩個人都愣住了。


三井一把搡開洋平卡住自己喉嚨的手,重重的在沙發上坐下,無意識的掏煙,香煙叼在嘴上,打火機打了幾遍才點著,拿著煙狠狠的嗅了幾口,自己都沒發現,那手,一直在抖。


洋平倚著牆慢慢滑坐到地板上,耳朵還在嗡嗡的響,那句話一遍遍在腦海裏重播。


“水戶洋平,如果我不把你當朋友看,我他媽的管你會不會去死?”


我沒有做錯,我應該生氣的,可是爲什麽,偏偏又想笑了???

雖然說,這兩個麻煩的傢夥目前還是含含糊糊,但是……但是…………,凡人覺得攻受已經很明顯了吧?不要再讓人誤以爲是三洋了,我汗阿~~


特情十

都說,兩個人在一起,誰的個性強,誰就吃定誰,但是要是遇見兩個差不多的人呢?結果就很奇怪了。

三井和洋平目前就處於這種奇妙的狀態,自從那次超過架,兩個人在這間小屋中的地位産生了微妙的變化,原本始終不知不覺以客人自居的洋平,好像脫掉了什麽束縛,徹底的自在起來了,相反倒是三井,變的客氣起來。

一個外剛內柔,一個外柔內剛,碰到一塊,誰也占不了誰的上風,也就只能和平相處了。

洋平有時候會逗三井,因爲他發現這個比自己大的男生有時候竟會露出孩子般稚氣的神情,實在是……

三井呢,也會將工作上的事情作爲閒聊時間的談資說給洋平聽,然後在他表面譏諷實則鼓勵的話語和爽朗的笑容中重新振作。

眼看著,“嚴打”就快結束,三井的壓力也越來越大,更加的忙碌,洋平還是老樣子插不上話,只能暗自擔心。終於有一天,三井吃完飯,放下筷子,比了一個感謝的手勢,無意的說了一句,我手上的案子快結了,最近一段時間還真是麻煩你了。

洋平眼睛一亮,兩手撐著,半個身子橫過桌子興奮的追問,真的啊,不容易了。

三井那廂笑笑,說盯了那麽長時間,賣貨的人已經查清,就等到他下次再出來“放”,當場人贓俱獲了,實在也不是什麽大魚,但是好歹對上面有個交代。

話說完,三井和洋平都覺得松了一口氣,大局已定。

洋平那邊,上次被警察帶過去的一幫兄弟,被老大派過去的律師保釋了出來,保證金自是洋平店裏的收人中出,交錢的時候發現比預定中少了不少,正在詫異的時候,眼看著那個律師和老大咬了咬耳朵,老大一波眼光橫過來,給了一個曖昧的笑,大步的過來,摟著洋平的肩膀走出門去,樂呵呵的直說原以爲你小子只是硬骨頭,沒想到還有點本事,連警察都罩著你,有你在,我就更放心了。

洋平還是迷迷糊糊的,位子又被調高了一截,真是塞翁失馬阿,回頭細一想,知道三井在局子裏竟會幫忙打過招呼了,心裏又是感激又是擔心,不知道他這個毛頭警察會不會因此被上級扣下印象分。

當天,三井意外的回來的特別早,洋平順手拖著兩個人跑出去吃飯,說是懶得和他吵怎麽做晚飯。在小店裏兩杯清酒,幾碟小菜,兩碗拉麵,也就笑笑鬧鬧的打發了。

回去的時候,三井拉著洋平跑進一家體育用品商店,在他驚喜的眼光中買了一雙籃球鞋。

在家裏,三井把鞋子拿出來試,眼瞅著又回到當年那個“炎之男”。

洋平抱著抱枕坐在沙發上,看著他跳躍找回投籃的感覺,忽然覺得有點感動:“你畢竟還是沒有放棄籃球阿。”

三井聽了,笑著去找煙,“我放棄了,只是沒有放棄喜歡而已。”

洋平在沙發墊子上將那包老是被丟三拉四的主人亂放的香煙抛過去,挑挑眉表示不明白。

三井古怪的笑著,說是因爲局裏面忽然要搞籃球賽,他被硬拉著上場,加入基層代表隊,以前打球的裝備統統留在神奈川,沒法子只有再買。

洋平看看日曆說你們“嚴打”還沒有結束吧?這個時辰搞什麽籃球賽?

當官的嘛,只要自己高興,誰管手下的拼死拼活阿……………,話還沒說完,三井楞楞的的看著洋平踩上了自己的腳。

“不是你們對櫻木說新鞋子踩一踩穿了不傷腳的嗎?”一臉的無辜。

三井大笑著用胳膊卡住了洋平的脖子,手揉亂他的頭髮:“那是我們捉弄櫻木那小子呢,沒想到連你也相信了,真單純。”

看著三井那帶著三分惡意的笑容,洋平忽然覺得連生氣的力氣也沒有了。

籃球賽和工作混在一塊的情形有點恐怖,三井索性穿著籃球鞋每天上下班,抓緊一切機會練習,時間一天天的就過去了。

三井抓到那個人是在籃球賽的前一天,當他把正在交易的那個傢夥,從身後摁倒在地上銬上手銬的時候,心跳的要從口中蹦出來,沒想到自己真的能成功。

回到局裏,從他身上的煙盒和眼睛盒的裏子裏,發現了幾個裝著白色粉末的小包,讓小悠拿過去交到物證科去鑒定。

三井坐在審訊室裏,開始訊問自己抓到的第一個犯罪嫌疑人,那是一個很有書卷氣的中年人,也許正因爲讀了太多的書,狡猾到完全不承認。

當發現已經到了下班時間,都還沒有什麽進展的時候,只好歎著氣拿著審訊本老老實實的走了。原本因爲是抓到現行犯而篤定的他,聽到小悠說鑒定結果那幾包粉末不是真正的海洛因而是僞品的時候,一把把手中的圓珠筆扔到了牆上,粉碎。

然後,連夜突審。

比賽的當天,洋平準備了啤酒要慶祝,他非常相信以三井的個性,是絕對不可能輸的。

當手上、腳上都纏著蹦帶還夾著一台文字處理機的三井顛簸的走進屋的時候,真的把他嚇壞了。

扶著忽然成了傷號的人坐在沙發裏,滿腹擔心卻又不知該從何問起。

三井拿起桌上的啤酒喝了一口說,比賽的對手是機關隊,局長興致好,所以也下場了。

洋平明白了,伸手開了另一瓶啤酒。

不能贏,也不想輸,再三思考的結果,只能讓自己受傷了。原本只想扭傷腳,沒想到故意跌倒的時候,手腕撐到地上時,用力不對,竟然假戲真做。

三井微笑著看著自己的手,漫不經心的說著原因。

洋平悶著頭喝酒,只覺得今天的啤酒苦得厲害。

倒楣的是,明天就要交抓獲的經過報告,好在小悠借給他文字處理機,還不至於寫的太辛苦。

洋平岔開話題,“怎麽樣?你那個案子結了吧。”

三井乾脆倒在沙發上,手背遮住眼睛,“結是結了,但是那傢夥賣的是假貨。”

“假貨?那怎麽辦?怎麽處理?”洋平沒想到。

“要看他只不知道,如果明知道是假的還去賣就是詐騙罪,事先不知道是假的而去賣就是販賣毒品罪未遂。”三井強撐著坐起來,打開了文字處理機,手腕傳來一陣刺痛。

洋平坐到他身邊,一把拿過機器,“我幫你打吧。”

“你行嗎?用‘二指禪’?”

洋平歪著頭看著他的手,天真無邪的:“你說今天晚上,我們誰打字比較快?”

三井失笑,“好吧。”

“三井,你是希望那個人是知道,還是不知道他賣的不是毒品?”低著頭和鍵盤搏鬥的洋平問。

三井揉揉眉心,歎氣,是啊,自己是希望他知道,還是不知道呢?

沒有答案,無言。

小屋裏,只有嘀嘀嗒嗒的打字聲響到半夜。

好啦,隔了那麽久以後的文,自己看看居然又是不知所謂的一篇東西。
已經不再替自己找藉口了,寫得差就是寫得差。苦笑~~~~
真的有人在等這個東西阿?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就醬子,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