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从走廊另一头的小窗斜斜射入，狭长的光刃在阴暗的室内亮的晃眼。三井眯了眯眼停在一扇门 前。楼下似乎有人刚刚回来，模糊的传来房门开关的响声与男女说话的声音，地板轻轻颤了几下，似有似 无的嗡嗡声充斥整个空间。

三井看看面前的门号又看了看手上的纸条，是这个地址没错，于是他把纸条整齐的折好放回口袋。抬手想 敲门却停了下来，有些犹豫，低头再看另一只手中的吕宋纸信封。可能是时间太久了表面有些发黄发毛， 然而封口的地方仍然十分的牢固。三井盯着深黄色的信封发了会儿呆，抬起头，敲门。

门的后面没有任何声音，三井安静的等了一会儿又敲了几下，仍然没有人回答，皱皱眉三井再次敲门，这 次加了相当的力度。片刻后，房间里传来重物撞击的声音与男人低声的咒骂，接着是赤脚踩在地板上的声 音来到门前。三井深吸一口气，门在他的面前被猛的拉开。

显然是从睡梦中被吵醒，门后的男人身上只松松套了条睡裤，原本应该是相当英俊的容貌此刻看来有些憔 悴凶狠。只睁到一半的褐色眼睛扫了三井两下，沙哑的开口：“如果你是来推销报纸的，我已经订过了；

如果你是新搬来的，我不和邻居打交道；如果你是来和我说外星人与政府共谋的事，我没兴趣。听懂了？ 懂了就快滚。”

三井目瞪口呆得看着男人在他的面前把门用力甩上，两边的墙壁似乎都在轻颤。他轻出一口气，拿出口袋 中的纸条又看了一下，没错，三井抬头，已经开始褪色的金属色大大的42就挂在门上。他收好纸条，再敲 门。门在三井敲第二下后再次被猛得拉开，三井收回差点敲到男人脸上的手。 男人的神色比起十几秒钟前似乎要好了一些，但在低垂的眼帘后阴沉的不耐毫不掩饰。三井笑了笑：“你 好。是MULDER先生吗？”

男人皱眉：“是我。什么事？”

“我是三井寿，TOM的朋友。”

“什么TOM？”男人的眉皱的更紧。

“TOM McLaren。”

男人眯起眼睛想了一下：“我不认识这个人。”说着又要关门。

挡住男人的动作，三井的眉也开始皱起来，再掏出那张字条递给男人。男人粗粗扫了两眼：“是这里没错 。”

三井收回字条想了想，问：“你的确是FOX MULDER先生？”

“当然。”男人的口气不是很好。

“可以让我看一下证件吗？”

“为什么？”

三井扬了扬手上的信封：“TOM有东西要我带给MULDER先生，我必须知道你就是他。”

显然是对三井手上的东西感兴趣但似乎又有什么顾虑，叫MULDER的男人咬住下唇的考虑了一下，让出一条 通道：“进来吧。”

“谢谢。”三井跟着男人走进房间。

MULDER的起居室给三井的第一印象就是凌乱，但是一种有条理的凌乱，三井轻轻一笑，就象他自己的工作 室，虽然东西乱的到处都是，但想要找的东西总能在去找的地方找到。三井的目光一扫，在书桌一角几乎 被文件埋没的枪上停了一下转到沙发上，薄毯和枕头，三井摇头，显然不是一个会生活的人。 “SHIT。”旁边男人轻咒了一声，三井回头。不知什么时候套了件T-SHIRT的男人正从一件沾满了不知是什 么物体的黑黄色污渍的大衣里翻找，一边的地上是同样满布污迹的长裤。三井退了一步，好可怕的味道， 而男人象是对此毫无所觉，径自翻找着。

“有了。”男人突然叫了一声转回头来，向三井翻开手中的证件。

‘SPECIAL AGENT FOX MULDER，FBI’三井垂下眼睛，是他。

握着信封往外递到一半又收了回来，三井不死心的再问：“你真得不记得TOM吗？”

男人盯着他，眼波没动一下。三井轻叹口气把东西递了出去。

没有立即把信封打开而是随手丢在咖啡桌上，男人看了三井两眼径自躺回沙发上，拉过大半掉在地上的薄 毯盖上闭起眼睛。三井站在原地呆了两秒，掏出张名片放在信封边上，离开房间。

这次来美国三井并没有通知任何人，连牧那儿也是瞒着的。少了那些前呼后拥的气氛，华盛顿的夏夜也变 得宁静了起来。在回酒店的林荫道上三井慢悠悠得踱着，不期然的就又想到了TOM当时悲伤的笑意，那个

MULDER探员冷漠的神情，心里就有些发酸。把套在身上的单衫拢拢紧，三井快步走回酒店。

回到房间先洗把脸，凉凉的水打在脸上心里似乎也轻了一些。再倒一杯上好的VODKA，TOM喜欢的牌子，狠 狠吞了一大口，三井这才在沙发上坐上。

“我用了你一支啤酒，不介意吧？”

窗边的阴影处男人低沙的声音响起，三井的手不由一颤，轻轻把杯子放下，才冷冷开口。

“你怎么会在这里？MULDER先生。”

“他在哪里？”

这么说着的男人走出暗影，三井不知道是否是月光的原因，男人的脸显得有些狰狞。

“你在这里干什么？”三井说着打开一边的地灯。

男人停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又似乎是在适应突然的亮度，随后又向三井走过来。

“他在哪里？！！”仿佛受伤的野兽一般危险的语气。 三井拿起酒：“我不知道你在说什……”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枪口令三井全身一僵，抬头，三井惊讶得发现原本以为是琥珀色的男人的眼睛现在正显 出一种奇特的深灰色，内蕴暗绿色的光晕。不由轻轻笑了起来，三井浅浅的呷了一口。

“你说的是谁？”

“ALEX KRYCEK。”牙缝中挤出的名字。

“我不认识。”三井摇头。

指在额前的金属压力明显的增加，三井皱皱眉，依然平视全身发散出危险气息的联邦探员。

MULDER眼中的绿色光彩更加深暗，握着枪的指节开始发白。

“给你信封的人。”

“TOM？”

MULDER的双眼微微收紧。

三井的眼神穿过他直向远方：“他死了。”

MULDER的呼吸停了下来。

他死了……

死了……

死了……

这个简单的单词在他空白的脑子里不断回响。

死了……

ALEX KRYCEK……

死了……

ALEX ……

死了……

突然明白这个简单单词的意思，MULDER握枪的手用力收紧压向三井，大吼。

“你说谎！你说谎！他不会死的，他不可能会死的，他……”

声音嘎然而止，MULDER凝视着这双深幽的夜蓝色眼睛，那眼睛中的神情让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双总是在自己

愤怒的责骂与欧打中平静看着自己的深绿色眼睛。那样的眼神，ALEX……

MULDER猛的放开三井，转回身去。

三井重新坐正身子，轻拂刺痛的额角，流血了。他看向MULDER，已经完全失去了方才的生气，消沉的双肩

与松松挂在手上的枪，令人觉得有些……可怜。三井抿紧嘴角，站起身去处理伤口。

镜里的的青年有一张轮廓明朗的脸，不太凌利也不会太过温和，恰到好处的英俊。三井眯了眯眼睛，一种

超出年龄的苍桑自眼角溢了出来，三井微微一笑，仍然是那张被媒体传颂的带了几分吊而啷当的帅脸。除

了额角的胶布，比平时添了几分野性。眼神黯了下来，三井突然觉得无法言谕的疲倦。

年长的FBI探员已经坐了下来，脸深深的埋在双手中，三井不发一言的取回自己的酒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慢慢呷饮着手中的烈酒。

“什么时候的事？”

MULDER突然的问题将三井一惊，这才发现方才不知何时有些出神了。三井仔细看了坐在对面的人一眼，已

经平静下来了，但是眼神，三井发现男人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朦胧的浅银灰色，似有似无的闪着金色的光华

。

“三天前。”三井举杯，杯中已空。

“原因？”

男人的语气平稳坚定，三井吸口气站起身。

“我还要一杯，你要吗？”

“……谢谢。”

“一样的？”

“一样的。”

三井来到酒柜前为自己加了双份，再拿出一只新杯，轻颤的手拿不稳酒瓶，三井双手为另一杯倒酒，有些

倒多了。酒杯放在咖啡桌上发出轻响，三井不知道MULDER是否注意到他的手，如果他注意到了他并没有在

脸上表现出来。

饮了口酒，火一般的烈焰直下胸肺，三井呛声开口：“为了救我。”

三井看到了，MULDER拿酒杯的手颤了一颤，三井突然有一种印象这个消息似乎比TOM的死讯对于MULDER的打

击更大，三井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他知道的是自己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MULDER的目光灼灼的落在三井脸上，仔细打量这个突然之间出现在自己生活中为自己带来这个如同天地变 化一般消息的男子。东方人，比自己年轻了十岁左右，堪称英俊的容貌，柔顺美丽的长发，然而仔细看入

他的眼睛，MULDER知道，这个青年并不是媒体所说的那种沉迷于音色的芝界名流，这个青年的眼睛里有着

如同自己一般深刻的痛苦，所不同的是这经历为自己带来的是无法停止的追寻与抗争，而在这个青年的眼

中却是烟灭一切的绝望与顺从。

MULDER转头，他突然觉得不可思议的寒冷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那他一定很爱你。”

酒杯重重落在桌上的声音带回MULDER的注意力，杯外溅了好大一滩，三井握杯的手白的吓人。MULDER抬头

，有些吃惊，漂亮的东方青年怒火染红了双颊。 “我们是朋友。”三井的语气很沉很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对于我来说TOM

McLaren是朋友，重要的朋友，尊敬的朋友。”

三井的眼睛发出明亮的光彩，MULDER好一阵无法说出话来，半晌才轻轻说：“对不起。”

三井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呷饮着杯中的饮料，又回复到那个谦和有礼的东方青年。

轻轻转动手中的酒杯，MULDER问：“尼泊尔？”

三井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他一眼，点头：“是的。”

MULDER张了张口又闭上，继续转动酒杯，再张口闭上，轻咬下唇，再次张口：“他提起过我？”

“没有，我们从不谈这些事情。”只除了最后……

MULDER点头，若有所思：“那个信封呢？你知道是什么？”

三井摇头：“我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TOM在最后给我保险箱的钥匙和密码，其他指示都在保险箱里。”

MULDER看着三井：“那你今天就来了？你应该是前天晚上才出院的。”

三井讶异得看着MULDER：“你知道的很清楚？”

“来这儿之前我查过。”

三井挑眉：“职业习惯？”

MULDER耸耸肩。

三井一笑，然后正色说：“TOM还有一句话要我带给你。”

“什么？”

“Moy toi shi bien, tovarish.”

轻轻在MULDER的右颊印上一吻，三井退入卧室，合起门。良久，门外传来压抑的哽咽声与喃喃的男人呼唤 的名字‘ALEX，ALEX，ALEX……’一遍一遍。

三井靠在窗边，‘对自己诚实一些，在一切未晚之前。’TOM的话在耳边响起，泪悄悄的滑下两颊，一个名字在心中浮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