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杀

 

 

 

 

雨。
一滴一滴打落地底、葉裏。

濕透了臉頰。


小櫻的幻術,讓鳴人聽見吵雜的聲音…
在他的腦海裏,重演著過去。


這是我的記憶。

我的經歷,我的過去…


「你有很重要的人嗎…?」

白,
多久,沒有想起這號人物了?

他的笑容,他的哀傷,被掩埋在歲月裏。
或許,世上已沒人記得他。
記得他拼命守護再不斬的那幕,記得他萬中選一的才能。

令人聞風喪膽的再不斬,
也曾經帶來霧影的浩劫,充滿無比的強勢,先後在霧影忍者村裏,闖出一片惡名
這樣的一號人物,
死後,也不過伴隨傳說消逝,消失在霧影傳說裏,乏人問津。

因爲未來,
會有更多人,超越過去的再不斬,超越過去的白。

死,就是如此,什麽也不會留下。
不過隨著驚濤駭浪的傳奇,慢慢的消卻、受人遺忘。

曾經,我對我愛羅信誓旦旦說過,要守護對自己很重要的人…
因爲我明白,沒什麽比他們還重要。
愛他們,守護他們,便超越了我的生命。

我喜歡過小櫻。
也曾與佐助有過一段糾結。
對我而言,那是一段大到瘋狂的糾結。
只能思考他,卻不能知道爲何思考,這樣的痛楚,成爲無形間累贅。
甚至激烈的快要溢出腦,逼的我想殺他。
就像大蛇丸說的。

記得,
十二歲那年,奪還小隊裏,唯一被抓走的我回到木葉村時,引起不小的軒然大波。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小櫻站在人群中。

她毫不猶豫地跑過來,我知道自己理虧,也準備好受她責難。
卻沒想到她的表情裏,
沒有一絲絲怒意,而是挂著笑容,開心的流下淚,很幸福很幸福的樣子。

她握緊我的手,似乎在拼命感受著我的溫度。
一滴滴落下淚直說著,我回來就好,只要我回來就夠了。

即使負了帶回佐助的約定,她一點也不在意。

「真有你的。」
牙比了比小拇指,暗諭小櫻將是我的女朋友。
才會意到,這樣的動作在大家眼裏,相當曖昧。

這樣的親密動作,應該是很值得高興的。
但情緒並沒像腦袋所想這般。
平靜的令我訝異,那感動,最多是欣慰罷了。
小櫻不會喜歡我的,這我知道。
而現在我也不執著
因爲明白自己也對她失去那份喜歡。

最糟糕是找不到營養的腦袋裏,小拇指第一個讓我想到的竟是佐助的臉龐。

算喜歡嗎?
還是現在才發現自己重視他?認同這樣的關係?
就連作夢時,也是他。

但我說過的,這是一段瘋狂的糾結。

一但想起那裏的過往,
隨之而起的雞皮疙瘩浮上手臂,冷汗一滴滴滑下臉龐。
噁心感讓我想嘔吐。
爲何自己那麽的骯髒,令我頭皮發麻,好噁心,好噁心。

多矛盾啊。

思念卻又感到罪惡。

直到大蛇丸戰役開始…
我才篤定自己不會再想起他,並且用深深的憎恨去面對。

因爲那些罪惡的背叛者,
奪走我存于木葉的理由。


伊魯卡老師的屍體,好冰冷。

那冰冷,不著痕迹地訴說我犯的嚴重過錯。

「先趕過去!!!他們需要你!!這裏交給我就好了。」
他說。

即使當時我隱約猜想到不幸結果,卻依然沒留下來。
而是選擇了木葉的命令。


伊魯卡老師躺在血泊中,沒再睜開他的眼睛。
獨留我擁著屍體,叫著他名字。

我自責爲何要遵守這樣的命令…

卡卡西老師沒出現在歸來隊伍中。
他的身分證件隔天就在忍者資料裏被銷毀。
無消無息,彷佛不曾出現過。

對著自己說,他還活在世界某個角落。
卻更明白他是屍骨無存,化爲塵土。

「這次任務結束後,我就回來看你。」
隨著卡卡西老師高大背影見行見遠。
只是望著。

明明知道這個任務毫無疑問拿他做死亡賭注。

到底,
我只能抓著胸襟,發抖著憤怒與憎意。
卻不知道該怪誰。

是我自己沒挽留他。

『爲何我能看著他遵守這樣的危險的任務???』

相繼的遇到這般的打擊,讓我無法言語。
而那段時間,都是小櫻安撫我、照顧我。

「鳴人,傷痛會過去的。」
流著淚,緊緊抱著發狂的我。

那時起,我便知道。
她是女神,真正的女神。
擁有難以直視的美。

什麽都包容,我的怒吼、我的怒駡。
在我幾乎發狂時,抓緊我、抱緊我。

傷痛會過去…

小櫻憑空失蹤時,我卻什麼都沒注意過…
全因為我忘記了自己以外的事…

兩個月後,
暗部已經停止尋找她,或者是她的屍體。

「為什麼不找下去??為什麼!!」
緊扯暗部隊長的領口,我怒罵著。

隔著面具,對方什麼也不答覆。

又是我,又是我害的!!!
是我!!

「鳴人…是我命令他們停止的。」
岡手抓著我的手,力量大的讓我無法掙扎。

「她還會活著!!!她…」
那天,我在岡手的膝蓋上痛哭。


大家都說,她應該是屍骨無存,像卡卡西一樣。
而在這之前,見過小櫻最後一面的是我。
那時我接受她的安慰後,馬上出任務尋找自來也。
離開前,她也要我不要擔心。
這讓我想起伊魯卡老師的死。


我向老天要回小櫻。

要是當時我有在小櫻身邊,沒有去救自來也,是不是就不會讓她發生這樣的意外了?
只是每當想起,就是揪著愧疚。
因爲我知道,要是時間再重新回到原點,我還是會選擇接受命令。
像卡卡西老師一樣,拋棄重要的人。
然後爲木葉的任務拼性命。

木葉村培育下的我,帶著他人的寄託,一再的放棄了對我愛羅的諾言。

〝鳴人…你真傻…〞
對,小櫻,我很傻,才會讓妳傷害了鹿丸後,還私心的留你活口。

到頭來,鹿丸、你,我兩邊都沒有留住。


我誓言守護。
可是卻什麽也沒留下。
抓不住他們的手,抓不住他們的笑容。

佐助嘲笑的對,我很可悲…


我…


聲音漸漸散去。
直到聽見風呼呼作響,雨勢一點一點的韻律爲止。

下雨了,打濕鳴人的臉龐。
當他緩緩睜開眼睛時,模糊的視線慢慢變回清晰。

看著周遭,不禁沈默。

他醒了,從回憶回到了現實。

過往,在心理彈著幾個單音節,悲淒的彈奏
孤獨又沒成曲調。

當回到現實時,這些歷歷在目的過去,再次鎖的緊緊。

〝這個幻術…會將人的想法走向悲觀…。〞
他默想著,繼續堅持理念。

小櫻不在。

眼裏所見,只有不掩飾的紅,散發著鐵銹味,融入地底。

空洞洞的風聲,吹的樹影搖晃。
來勢洶洶的雨,打的樹枝摩擦撞擊。


寂謬的空間,只有自己。


雨中,化不開的血,就這樣開出一條路。

分明是小櫻畏罪逃了,這樣簡單的一件事,卻讓他感到不安。

森林是這樣不安定。

好似有什麽要發生…

下雨了。


雨水混合著瑰紅色,浸濕春野櫻的衣衫。

寒風拂過她的臉頰,帶走了紅潤的溫暖。

冰冷、蒼白。
閉著眼睛,不去留戀。


此後,
將沒有任何戰亂可以擾亂她的心神。
也沒有任何思念可以盤旋在她的腦海裏。

她不用再思考。
直至軀體僵硬,身體腐敗,煙消雲散,全都不留給這世界。

那冰冷的手,
什麽挂念也握不住,鬆開開的指頭,放走了所有。

包括她的一生,她濃烈的愛。


而佐助呢?
她想一併帶走的佐助呢?……


佐助躺在地上,那把尖銳的銀針,垂直的埋在他的身體裡。
駭人豎立在心臟位置上。
靜靜的躺著,沒有任何動靜…沒有鼻息…


不!他的胸口出現了起伏。

宇智波佐助手指頭微微顫抖。
接著,閉合的眼皮開出一條縫。

爬了起來…
他的嘴唇沒有血色,臉龐滑下幾滴冷汗。
即使感到疼痛,他依然笑著,那是勝利的微笑。

因為他沒死。

慢慢的,他的體力已可以支撐身體。


「想不到…妳喉嚨裏藏了一隻…」
吃痛的摸著傷口周圍。
壓著皮膚,用力拔起了銀針。

落下幾滴血。
拋下的銀針發出清脆聲響。

『妳失敗了。』
他不過是在心理想著這句話。
面對一個死人不該慘忍嘲諷。

該感傷嗎?
皺起眉頭,確實感到悶,也有些苦澀。
但感受稍縱即逝,不過持續了幾秒。

若小櫻沒有背叛自己呢?
會是怎麼樣?

不、不會改變。
因為他將感情封閉了。

感情,佐助又收進了盒子裡。
他不會開,不會開。
再次鎖的緊緊。

望著躺息的屍體,他仔細端詳春野櫻。
那張臉沒有表情,不會疼痛。
冰冷冷的躺著。

或許是幻覺,也許是感應。
佐助總覺得春野櫻似乎在問他為何沒死?為何自己沒有帶走他?

靜默了一會兒,他開口。

「是它救了我。」
給屍體一個交代。
好讓她知道失敗的主因,在死後的世界,有個警惕。

是護額,一只殘破的護額。
斑駁了鐵漆,生鏽的厲害,布也脫了線。
上頭戳出一個深深的窟窿。


沒錯,是這個護額救了他。
銀針受到護額的阻攔,消弱了大部分力道。

才能在刺進肋骨時,就停止旋轉。


「竟然能穿破護額…小櫻練習這招,花了不少力吧?」
一邊治癒著自己,佐助回想起遺忘許久的三人練習…

最先停止練習的,永遠是春野櫻。

向來,她是體力最差的。
只能看著自己和鳴人練習。
有時她會默默的,在將視線轉移在自己身上。
總是那樣的重,那樣的深…

甚至一無反故,不求回報的犧牲。

母親的天性,讓她十二年前第一次反抗自己。

但若她不逃,那孩子就是實驗品。

後來我找了別的小孩,這實驗失敗了。
由那孩子來做,不知道可否活下?

十二年不見,只是驅之于天的女孩。
如今,卻足以凝結數十公尺以上的水氣,引導起這場落在木葉村的雨。

附近的水源應該都枯竭了,多麽不可思議的水循啊。
看她身體所受的傷,查克拉竟然還能激發出這般奇迹。

要不使勁全力去抵擋,並在這前先殺死她。
搞不好,真會死于這場水循之下。

好厲害…
將臉朝上,享受著拍打的雨滴,佐助自嘲著…。

「連我…都辦不到啊…」


既然小櫻在這裏…那鳴人呢?

他會是死了? 還是依然活著?

要是死後還有一個世界…
那他死了,會跟小櫻去同一個地方嗎?

在雨天裏,濕透了金髮。
鳴人的藍色瞳孔,全然失焦。


他沒有獨衆的長相、沒有予生俱來的天份。
沒有特別敏捷聰明的思考。

爲何會把感情都給了他,佐助也不知道。

爲何呢…?

看著從草叢裏走出,對著小櫻屍體發楞的鳴人。
佐助這樣想著。

並且拿出了一片手裏劍。
使用手裏劍多重影分身,攻擊鳴人。

「櫻!!!!!!!!──────」

斷送嗓子,也不足形容鳴人的哀嚎…
他的視線裏,只有春野櫻───────

頭也不抬,只使用查克拉,便抵擋了手裏劍…

他知道自己勢必要親手殺佐助了…
那雙眼,充滿著血絲,惡狠狠的瞪著。


「來殺我吧,你不殺我,就是我殺你。」
低沉的語調。
佐助蒼白的臉孔,沒帶有任何感情。

這是最後的結局嗎?

或者
我的計謀失敗或成功,都無所謂。
等的不過就是這刻必然。

你我都已經沒退路了……


戰爭平滅後˙木葉忍者村…

醫班正趕往戰場,忙於急救。

木葉醫院。

「還沒抓到宇智波佐助。」
寧次拭去手上血腥,低頭省思。

「鳴人也沒找到…」
鹿丸衣服染了風塵,趕著從沙忍者村回來,一路上快捷方式並不好走。

「鳴人會不會…已經死了?」
犬塚牙試探性的問。
他並不好受。

「死你個大頭!!!收回你的狗嘴!!」
井野怒瞪牙。
她這樣大聲斥喝,不過是想紓解自己的煩躁。

總之,慌張或者凝重,大家在一起沈悶了一陣子。

彼此都明白既然沒理由可以離開崗位,那就只能等消息。
造成左右為難的局面。


「外面的雨好大,怎麽缺水了?」
護士扭開水龍頭,只有水管空洞回響。

「是啊,那怎麼辦?回家還得洗澡呢!」
脫掉染血的白色外衣,另一名護士疲勞的轉轉肩膀。

「真討厭,那會臭死人啊!!」

鹿丸聽到了這個牢騷。

唉…
女人真是麻煩。
洗澡好象比性命還重要。
辦個事,弄點塵土就嫌髒…

嗯…?
水源怎麽會缺水,不都是水管抽取來的嗎?


受到小櫻突然攻擊後,他重重的倒在地上。

〝小櫻…妳…〞
他看見整個房裏,凝結起重重的水氣,又凝固成針。

附近的,不論茶杯裏的,還是外頭水漥,全部都枯竭了。
只是冰針沒刺向自己,而是刺向跟她來的夥伴。

而後,房間灑落了些許水滴。

下雨…

全部都,枯竭了…


「小姐,等等!!」
鹿丸拉住護士小姐瘦弱的肩膀,並強迫她轉向自己。

近距離看奈良鹿丸難得一見的激動,護士小姐感到臉紅發燙,燒灼感蔓延到耳跟子。
「有…有事嗎?」

「連上木葉醫院的水源在哪里??」


〝鳴人,如果你是對的,那就走下去吧…。〞

這是小櫻安慰自己時說過的話,他從未忘記。

身體已沒有感覺。
額頭上的血液滴落衣領,將白色衣袍染出一片駭然。

佐助的瞳術超越了鼴,是我所沒想到。
所以當劍摩擦到心臟時,我選擇了睜眼閃避。
當時若不睜開,或許如今還有機會存活,
但我已睜開,從視線交觸的那幕起,選擇了必然一死。

癱瘓在地,鳴人沒有重頭選擇的餘地。
但眼裡並無一絲害怕。

刮起風,奚奚落落的沙石在空中散佈開來。
這場小型戰爭結束時,現場慘不忍睹,只剩塵土。

時代的輪替,忍術也在輪替著。
他們的戰爭,只是一瞬間,沒有驚天動地,沒有浩大的聲勢。
但卻是如百年漫長的膽戰心驚。

「你死定了。」
宣告了自己的勝利,佐助神色卻不是很開心。

「彼此彼此…你也不能再接受下一場戰鬥了…」
看著佐助被塵土掩蓋的斷臂。
倒在地上,鳴人知道自己會是最終勝者。
他知道,同伴會來。
他相信他們會來。

這次,再也不會有人傷害到他重視的人了。


他們會殺死虛弱的佐助,然後再選一個火影。
重新建立木葉。


是的,
右臂從肩膀處消失了…
血液洎洎從截斷處流下,讓他站也站不穩。
只是佐助沒什麼情緒波動,只是低著頭,刀垂在他的手裡,一點殺意也沒有。

「失去一切的感受…你嚐到了嗎…?
我之所以奪走你最珍貴的忍術…,是因為你一再毀了我的僅有…!!」


「…什麼是我最珍貴的……?」

佐助抬起他的頭。
鳴人驚愕他的笑聲。


『我不難過。』
當這場仗注定結局時,我只感到一陣輕蔑。
輕蔑如此重視力量的自己,在此時卻沒一點遺憾。

我眷戀的力量,到底為我帶來了什麼…?。

死有何可怕?
怕是怕失去執著的東西罷了…

我想活…卻不知在執著什麽? 
斷送一輩子所學來的,我一點也不執著。

那麼,我執著什麽?

「笑…?為何…?
這種地步,你以為可以東山再起嗎…?」

鳴人講著講著,鯁噎起。

「…我不會讓你留下來做禍害的…」

佐助停止了笑聲,沉默片刻才繼續說話。

「大蛇丸曾對我說過…,
『你最該殺掉漩渦鳴人』…現在這個情景,讓我覺得真是命運…」

〝如果當初就殺了你,是不是現在就不會有猶豫?〞
佐助口音平穩,他說了一半,剩下的只是心裏想。

「他也對我說過…」

「並不意外。」
〝即使沒說…也會走到這個地步吧…〞
佐助心理想著。

鯁噎後,鳴人開始掉下眼淚。

「但是…


你沒發現這結局是我們自己選來的嗎…?」

如果你沒背叛木葉…
如果我沒追去…
如果我們當時逃回來了…
如果你後悔…
如果小櫻沒有跟你走…

是不是結局就會不一樣了?
但我們都選了另一條路啊…

佐助頓時間,一句話也開不了口。

「說話啊!!」

「………。」

「如果你認為這一切都是必然結果,那請殺了我…讓刀子穿進我的胸口…。」

哼…大蛇丸講的不過是鬼話……
即使我被殺了,也是自己選的命運。

世上沒有天生的命運…
而是我們選擇了這種命運…

對不對…?

伊魯卡老師…? 卡卡西老師…?

還有櫻…。

因為我們都在走著這條問心無愧的路… 

「…」
爲何你們都希望死?

〝佐助…死…不可怕…怕的是…活之有愧………〞
染血那天,伊魯卡老師倒在地上,死前是用盡全力告訴我這句話。
為何不恨我…
為何要用憐惜的眼神看我?

「沒辦法保護重要的人…那就殺了我…」
鳴人堅定的眼神,沒有絲毫恐懼。


『重要…?』

緩緩走前幾步。
佐助拿起劍。

草薙劍妖異的曲線,月亮照映下,是濃厚的紫色。
散發著噬血的惡意。
抵在鳴人心臟上。

「………。」
佐助不說話,垂著頭。


睜著眼,
因為死後不知道會去哪裡,或者,只是消失了。

所以鳴人想在這刻看著佐助,
但明明是凝視著,卻什麼都看不見…

只是一片黑暗…束縛著胸腔…
好重,好重的掉落,在水裡激起一道水柱。
濺起後,卻又落入另一片無止境的漣漪。
繞圈、繞圈……


乓啷──

劍被摔在地上,反彈的力道,讓聲音格外刺耳。

「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卻吼不出濃密竄流的感受。
五指深入髮絲,他解不開煩惱,理不清慌亂。

「佐助…?」
鳴人全身一陣鬆脫,是縛咒解開了。

望著鳴人,佐助覺得胸腔裏有什麽
湧了上來。

是傷口嗎?
他自問。
不,不是。
也自答。

無形的、卻很多、很濃。慢慢的,也不停侵蝕著。
接著衝擊性的,劇烈的在胸口發痛。
他發現,
那是感情。


那是他的感情,他埋葬十四年的感情。


感情…?
〝一種愛一個人,守護一個人,便超越了自己生命的感情。〞
這是小櫻信奉的生命道理。

在春野櫻跟隨他的日子裡,佐助只是感到她的想法可笑且天真。

過去他不相信這種愛,因為大蛇丸告訴他,愛是累贅。

如今,他覺得自己的感情,如此激烈,卻也如此矛盾。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反覆的念著,

因為在體驗後,才發現
自己就是過去的大蛇丸……


………
……

〝你為何不殺自來也???剛才明明有這個機會!〞
大蛇丸從竹林走出來,拿著的是一把沒見血的劍。
我氣憤的審問他,犧牲了那麼多部下才制服的自來也,他竟放棄了這個機會。

〝這是我的決定,不甘你事…〞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的挫敗表情…


歸途上,大蛇丸一直緊握著劍,握的失去血色。
步伐襤塿,臂膀上好像有著無形沉重,壓的他難以呼吸。

那時我站在大蛇丸背後,
記得當天黃沙吹襲厲害,
風沙吹在他的黑色浴袍上,卻吹不走他虧空的軀殼…

那天起,大蛇丸更寡言了…。

他是個強者,一個無敵的強者,
卻挫敗了。
我以為是來救援的鳴人實力提昇了很多…

……直到現在,我才知道真正的答案…
因為有些事,自己體會到同樣情景,才能真正了解…

就是如此吧?
當年你的挫敗,就是如此吧?

是因為看著自來也,怎麼也下不了手…。

接著,你發現這一切多麼荒唐…
力量是你一輩子追求的,當回頭時,才發現真正沒辦法捨棄的…
最珍貴的…
卻是你一再放棄的…


我像大蛇丸一樣的思念,卻也一樣的忽略…
一樣想擺脫過去,可強烈的孤寂卻只能靠著過去平撫…

我還要做同樣的事嗎…?
還要嗎…

但還能改變嗎…?

「小櫻死後…會去哪裡…?」
仰著頭,我看不到櫻。

「……」
鳴人沒回答。
活著的人,又怎麼能知道死後的去向呢?

「鳴人,命運還能在改變嗎…?」

往前一看,是個什麼都沒有的未來。

我已經沒有未來了…


「不可能了…
太多大錯已經鑄下,還能擺脫嗎…?」
輕笑,卻苦澀的泛開鳴人臉頰。

他的眼前是盲目的,
一個黑暗又沒有道標的未來…

他已經失去未來了…

「鳴人,我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這也是我想問的…」

他們之間,太多太多仇恨,太多太多束縛,太多太多氾濫的感情…
塞著那麼多理不清的情緒…

「把命給我吧……。」
拾起劍,佐助望著妖艷的反光。

「那就快把劍刺進胸口!!」
鳴人想死,他好想死。

他是如此的激動,
就像沒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止他的情緒。
因為剛剛那段話,佐助就像是在掀開過去。


「我還是可以選擇未來…。」
佐助輕笑著,眼淚卻滑下消瘦的臉龐…


鳴人到底吸引了自己什麼……?

到底……

刺在胸腔上,濺出一道鮮紅。
落在水漥上,勾起漣漪。

不會在沉重,不會在思念…


「爲何不殺我…?」
這樣有什麽意義?

面對淌血的胸口,鳴人荒恐的為佐助治療。

「何必救…縱使此時活過來了,你也必須要殺我…不是嗎?」

「我是你最需要殺的人,爲何不殺我!!!!」
鳴人不想聽,這一刻他不想要聽到現實。
他不要聽到『必須』兩個字,

他多希望此刻自己是過去的漩渦鳴人…
能夠繼續把佐助當同伴兼死對頭…能夠繼續守護著小櫻的溫柔和直率…
能夠…好多繼續…

「因爲你的生命裏,有我想要的…」
湧上喉嚨的感情,讓話語聲聲顫抖。

鳴人停止了慌亂,凝視著佐助。

「你想要什麽…?」
只是在心裏想,但察覺時已然出口。

「…一份感情。」


沒有獨衆的長相、沒有予生俱來的天份。
沒有特別敏捷聰明的思考。

那又如何? 

他有的,

是執著著、朝著目標不停邁進。
有的,是開朗、溫暖的笑容。
有的,是我們兩個間的過去、回憶。
誰都無法頂替……

還要什麽嗎……?

那就夠了。

鳴人的感情,他激烈的感情。
率直、堅強的感情………

還有自己為他的思念……

風不停的呼喊著。
已然是淩晨。

「好慘烈啊…」
寧次一路上看戰鬥後的局面,幾乎可以想象當時的情況。
將其重現。

「這查克拉不知道要耗費多少?」
井野勘查著地形,做她的省思。

「我相信鳴人會勝利的。」
牙笑著臉,充滿信心,因爲在這裏他聞到了鳴人曾有經過的氣味。

鹿丸並沒有說什麽,看著戰況殘餘,面色凝重。
只是對著寧次暗示。

「地形很亂,若是人多就很難走了。」
意味只要他同行。

寧次看著鹿丸的暗諭,點頭答應。

「跟都不給跟,還真是小氣」
看著那兩個人頭也不回的離去,井野雙手叉在胸前,相當不滿的碎碎念…


兩人同行間。

「我想,小櫻已經做了他該做的事。」
鹿丸看這邊水源乾枯,做了他的推論。

〝放心吧,由我來殺佐助…〞
那是小櫻曾說過的。

「你是說…那件事吧。」
鹿丸也對寧次提過自己被小櫻帶走的事。
所以寧次也聽的明白。

「但我擔心沒有成功…」
事情總是要有最壞的打算。

「放心吧,就算沒有,我們也要相信鳴人。」
寧次對鳴人,對他們的火影。
有著很深的信任。

聽完,鹿丸只是輕笑,放鬆了他的心情…。


…………
………

記得……,那是大蛇丸一戰結束後的事……。

自來也背對著我,抬頭望天空。

當時我沿著他的視線看去。
只覺得一片黃昏,什麼都沒有…

〝鳴人,你知道嗎?〞

〝嗯?〞

〝人在一輩子裡…總有些抉擇…是無法回頭的…〞

〝回不了頭?那會怎麼樣?〞

〝等未來…〞

他說完後,再也沒開口。
黃昏映照下,我覺得自來也的背影好開闊。


擡頭看。

天空潮紅,帶著狂熱。

我生存在這裏,吶喊著生命的最極端。

卻明白,

還有很多很多沒有盡頭的吶喊等著。

激動後,胸腔疼痛的讓人清醒…


〝……鳴人,
其實…我一直好想、好想回到過去……,回到你、我還有小櫻三人年幼的時候……

只是我們已經做了抉擇…,一個回不了頭的選擇…〞

〝所以…,我希望你能看著未來…〞


晨光映照在佐助臉上…
他卻不再是那麼蒼白…

那一刻… 就像黃昏下的自來也,有著好開闊、好開闊的背影……

就像他的血,融入了地底…


「鳴人!!鳴人!!!」
鹿丸、寧次在遠處看到佇立的鳴人,趕緊奔了過去…


………………

………


木葉˙戰役結束一個月後

「我說!!這間房子本來是長這樣的!!」
拿出自己的設計稿,井野對著牙破口大罵。

「我說!!房子是我蓋的!!有種妳就親自動手~!!」
因為私養忍犬的處罰,牙必須接受重建工程。

「你腦袋裝屎啊?房子歪的怎麼住人?」

「早知道就該讓妳被鱉三忍者殺了!!」

「你-!!!…

習慣老場景的火影,當作沒看到兩人爭吵,繼續巡視另一個地方。

「哈哈哈!!!我贏定了!!…哇啊啊!!!」
邊跑邊回頭看死對頭的衝勁少年,講著講著,就摔倒了。

「白痴。」
冷酷少年用慢跑的方式躍過衝勁少年的身體,繼續早晨運動。

「啊~~!!」
一旁的小少女,不停的對著冷酷少年尖叫,也不忘跟衝勁少年鬥嘴。


鳴人看著這個小隊,心裡感悟很多…
直到衝勁少年對著自己打招呼,他才露出開朗表情,然後離去。

忙碌的重建工作,大家都矛起勁的做,一路上來,工程都比預期快很多。
就在最後審視後,他才又想起這個小隊。

咦?
既然他們在那邊自由活動,那雛田去哪了?怎放著小隊不管?
喔,對喔…
雛田在醫院幫寧次處理病患,
嗯…已經有不少忍者出院…,加入了重建工程。

〝木葉村真的相當團結…〞
露出滿意的笑容,對著工程表裡其中一個正方形打勾,鳴人點點頭。

〝嗯…看來很快就可以恢復了。〞


啪答-

一聲著地,
鹿丸跳下了屋簷,慵懶的挺挺腰。
「鳴人~你又在做麻煩的巡視啦?」

「你也又翹班?」
說歸說,鳴人並沒有很大的反應。
既然他處理的完自己的工作,也沒必要去在意。
再說,對鹿丸緊迫盯人,反而會造成反效果。

「喔…對了,佐助的屍體已經處理掉了。」

「嗯…。」

「唉…,因為跟隨大蛇丸,讓他步向和大蛇丸一樣的命運。」

「不,不一樣。」

「嗯?例如?」

「人死後,留下的是給活人的感受…,他留下了跟大蛇丸不同的抉擇,也留下了不同的感受。」

「聽起來你似乎有不少感悟。」
鹿丸對於鳴人的見解相當有興趣。

「確實,在當時,我以為自己什麼都失去了…。」

「那現在呢?」
對鳴人笑一笑,鹿丸確定鳴人經過這個戰役後,會更加成熟,對木葉更有責任。


「現在,才發現原來什麼都擁有了…。」
鳴人也對鹿丸展露信心的笑容,他有自信能超越歷代火影…


【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