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

 

 

 

 

 

 

其实,第一次见到伊鲁卡时,他才十岁。
  有人说过「傻瓜和厉害的人都喜欢高处」,说真的,卡卡西并不清楚自己算哪一种。
  他喜欢站在高处的感觉,站在高处不但可以看的很远,还可以感受到清凉的微风。
  他也喜欢坐在树枝上发呆或者看书,不管哪一种都是享受。而这样的嗜好,被同僚当作是「老头子的喜好」。
  而且大白天就躲在树上睡觉不是一个中忍该做的行为,但是仅仅十岁就经常被赋予超过年龄的重担的他,偶尔偷懒一下也无妨吧。
  那一天,他是被笑声吵醒的。
  在树上睡觉,本来就会有很多杂音,他平常也都不去在意的,但是这一次,也许是太过无聊,他拨开树叶,看了下吵闹声的来源。就看到一群忍者学校的学生在河岸边笑闹,被嘲笑的是一个应该是不小心落水的学生。
  卡卡西搔了搔头,轻轻的叹了口气,明明有些人的年纪比自己还大,却连走索的能力都没有,甚至还嘲笑失败的同学,这样的行为连他都不做。
  那个落水被嘲笑的学生却也没有生气,只是笑的很尴尬很腼腆,然后又重新走了一次,然后,落水。
  「不对不对啦,重心要平均摆在双脚上,放在后脚一定会倒下去的......啊,又掉下去了。」
  那个学生总共掉下水三次,连老师都生气的叫他不要走了,卡卡西又是摇头又是偷笑,这样子,怎么当忍者呢?
  看一看,卡卡西又回头睡觉,不久后把他吵醒的则是下课的哨音。
  伸了伸懒腰,卡卡西才想跳下树,却看到那个落水好多次的学生看着绳索发呆。
  「嗯......要不要教他呢?」
  这个念头才在卡卡西脑中转了一下,那个学生就已经踏上了绳索。
  「咦......」
  那个学生稳稳的,定定的在绳索上走着,重心平稳,毫不晃动,比刚刚上课时许多学生走的还要稳。
  走过吊索,那个学生轻轻的,轻轻的叹了口气,从脸颊落下的水珠闪闪发光,也不知是泪水,还是发稍未干的河水。
  剎那间,卡卡西忘了身在何处,只觉得夕阳好亮好亮,那水珠却比夕阳更亮、更闪耀,直直的亮进心底。
  那一年,卡卡西十岁,刚升上中忍;伊鲁卡九岁,还是忍者学校的学生。
  卡卡西甚至不知道伊鲁卡的名字。

  
  第二次见到伊鲁卡,他才十二岁。
  卡卡西不喜欢医院,甚至讨厌医院,因为医院总是蔓延着令人讨厌的气氛,死亡、毁灭,与此相关的东西;所以他不管生什么病都不上医院。
  可是自己的授业恩师因为盲肠开刀住院还威胁自己不去探病就要给他好看的状况,他就算不想去医院都不行。
  「伊鲁卡你是笨蛋吗!?」这样惊天价的怒吼响起时,他正好在那间病房的门外。
  『是怎样啊......在医院这么吵......』
  搔了搔头,反正这也不是他该管的事情,就径自往隔壁病房走,啊,这样的医疗环境,病只怕也好的不快吧。
  「哟!卡卡西,你来了啊!」
  「本来我是不想来的,看你精神这么好,更觉得自己多走了一趟。」
  「喂!你这样对师父说话对吗?」
  在病床上半卧的师父怒吼之于就想爬起来教训徒弟,却一动就牵到伤口,痛的抱住肚子不能动。
  「笨蛋......」
  「卡卡西!你说啥......」师父的怒吼还没结束,就听到隔壁防的河东狮吼狠狠的传了过来。
  『伊鲁卡你是听懂了没有!?下次不准再这样做了!』
  「......隔壁病房是怎么回事啊?」卡卡西挖了挖耳朵,有点刻意的把话题带开,师父横了卡卡西一眼,有点不甘心的说道:
  「喔,是战野带的下忍啦,在执行C级任务时,为了保护突然闯进战场的小孩受了重伤,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三天。最糟的是委托人也受了伤。」
  「耶?怎么会做这种事?应该是任务优先不是吗?」
  「是啊,所以一醒就被骂个臭头,我从早上听到现在。」
  「不过,也没必要骂这么凶吧?虽然他做的事情不对,可是也不算错......」
  「是错的。」
  「咦?」
  卡卡西望向语气突然变的冷冰冰的师父,只见师父婉如背讼准则般的说着。
  「执行任务时,一切外务排除。不论是怎样的人遇险,就算是亲人也须放弃.......你没忘了.......我教你的事情吧?」
  「不......我没忘。」卡卡西淡淡的回答,师父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好吧,水果留下,你可以走了。」
  「喔。」
  卡卡西随便应了一声就走出门外,又想到什么似的回头。
  「对了,湘妃和宏景说,你再多住个几天没关系。」
  「去你的!」
  「我会带到的。」
  「喂!卡卡西!」
  「嗯?」
  「上忍考试,加油喔。」
  「.......嗯。」
  走出病房,他不自觉停在隔壁房门前,也许是好奇心驱使吧,他偷偷开了一条门缝,想看看那个忽略任务的白痴下忍长什么样子,只见一个长的很清秀、很俊的少年,坐在床上一边傻笑一边挨骂,卡卡西记得,他见过这个人。
  他记得,六年前的那个黄昏,有一滴烧灼人心的水珠沁入他的心肺。
  「伊鲁卡.......吗?」
  这一年,卡卡西十二岁,刚要考上忍考试;伊鲁卡十一岁,是个刚毕业的下忍。

  
  第一次问起伊鲁卡的事情,是他十七岁那一年。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暗部了。」
  从第三代火影手中接过委任状,卡卡西表情的淡漠程度远在年龄之上,好象他现在接的是要去带小孩的工作,而不是要去当不是杀人就是被杀的暗部。
  「你就不会稍微改一下表情吗?你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听到三代火影的抱怨,以黑布半覆面的少年搔了搔头。
  「也不过是把A级任务当吃饭一样执行而已,也不算太过特别吧?」
  「你啊......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大胆还是散漫,第四代怎么把你教成这样?」
  「那就要看是谁教第四代的了。」
  「......你真的是很不可爱耶。」
  「过奖。」
  「总之......」第三代勉强改变话题,试着扭转劣势。「虽然说忍界大战结束了,但是各国之间仍然明争暗斗,你就加入带土那一组,专门负责谍报工作,自己小心。」
  「知道了。」卡卡西将食指集中指竖在胸前,作了个誓言的手势,虽说他被人批评为散漫,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会做的。
  「啊,对了。三代火影大人,这次的中忍考试怎样?」
  「结果不错啊,有些很有才能的人呢......你问这个干麻?」
  「没事......关心一下自己村子里的新生代不行吗?」皱了下眉,很不高明的隐藏真正的心思,在这位掌者面前,卡卡西多少会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子,而他,的确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说是新生代,比你年纪大的人还不少呢?这次参加考试的人中有你认识的吗?」第三代翻出了这次中忍的考选名单,稍微的翻阅了一下。
  「......伊鲁卡,海野伊鲁卡......」
  「喔,伊鲁卡啊,他考上了。」一听是伊鲁卡,三代就把名单放下了,毕竟他跟伊鲁卡实在是熟到不能再熟了。「我还不知道你认识他呢。」
  「也不算认识啦......只是有点在意。」
  「你很少在意别人的事呢。」略带坏心的笑了笑,三代火影接着说下去。「他啊,能力很平均,不是天才,也不是笨蛋,不过很努力用心,是个关心别人的好孩子。」
  「那跟我又没关系。」略为倔强的转过身,走出了火影的办公室,门外的长廊射进冬日的夕阳,暖暖的,懒懒的,一种近似假寐的味道。
  「考上了啊......那就好。」
  不自觉的露出微笑,随即又用面具掩盖,下一瞬,就消失在长廊上。
  那一年,卡卡西十七岁,加入暗部;伊鲁卡十六岁,刚通过中忍考试。


  又一次见到伊鲁卡,是他二十岁那一年。
  「我回来了,火影大人。」
  「卡卡西.......你又把自己弄得一身是伤了!」
  「抱歉......,反正任务完成了......」
  「卡卡西!」对于漫不在乎的卡卡西,第三代报以愤怒的拍桌。「完成任务是很好!但是没人要你虐待自己!」
  「我没有,反正暗部的工作不就是这样吗?来,告诉我下个任务吧。」
  第三代瞪着眼前血淋淋,却仍在微笑的男子,把一个滚动条扔给他,卡卡西立刻打开,却一阵脚软,整个人跪了下去。
  「第三代......」卡卡西感到眼前的景物不断的晃动,这绝对不是因为自己的伤,而是滚动条传出来的奇特香味。
  「阿斯玛!把卡卡西抬下去!现在起一个月不准他出门!」
  第三代火影语声未落,卡卡西就感到自己被人扛了起来,一个粗矿的声音传进自己耳朵。
  「抱歉啦,卡卡西,你就合作一点吧。」
  「我......才──不要!」语声未落,卡卡西右手一翻,就朝着阿斯玛的左胁狠狠的打了下去,阿斯玛吃痛,手才一松,卡卡西就立刻挣脱,从窗户跳了出去。
  「去......!」阿斯玛正要去追,却被火影拦了下了。
  「算了!别追了!」
  「对不起,火影大人......」阿斯玛低下头,火影却只是无奈的摇摇手。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真的要关他一个月禁闭,只是要他乖一点而以,接下来应该会安静一段时间吧。」
  「那,要不要我去监视他呢?」
  「不用了,偶尔看看他,不要让他饿死就可以了。真是......」
  「是带土的关系吗?」
  「......是啊......对一个忍者而言,让伙伴代替自己牺牲,毕竟是最大的打击啊......尤其是像他这样嚣张的小子......」  

  「死老头子......竟然这样对我......」卡卡西从办公室逃出后,便到慰灵碑附近的树上休息,虽然说火影下的安眠药不是很强,但还是对他受伤的身体造成负担。
  卡卡西闭上眼睛,索性就在树上睡了下来,醒来之后,已是半夜。
  「去......我居然睡了这么久......」卡卡西摇摇头,甩去发上的露珠,正要跃下树时,却发现慰灵碑前有人。慰灵碑前有人当然不稀奇,但是,带着鲜花、素果、全套茶具、清酒、地垫就不太寻常,特别是这个人就像赏花一样把地殿一铺、餐具一摆,就这样安坐当地,就变的很不寻常了。
  半夜里,到慰灵碑前赏樱?更何况慰灵碑前旁的樱树在夏天是不可能开花的。
  卡卡西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发觉,他知道那个人。
  是知道,但称不上认识,那个叫伊鲁卡,只小他一岁的中忍。
  「爸爸,妈妈,我来看你们了。」
  「你们好吗?伊鲁卡过的很好喔,伊鲁卡很认真、很努力的活着呢。」
  卡卡西有些发愣,他就这样看着、听着伊鲁卡不断的说话。
  他说了很多很多,从日常生活中点点滴滴的小事、到出了什么样的任务,遇见了什么样的人,交了什么样的朋友。
  月光亮,亮的连墓碑都反射着银白的光。
  伊鲁卡自己说、自己笑,对象是一个慰灵碑上头刻着的两个名字。
  如果死者地下有知,其它死人只怕要爬起来抗议了。
  过了不知多久,伊鲁卡将一瓶上好的清酒全往墓碑上倒,将花端整的插在碑旁。
  「爸爸、妈妈,伊鲁卡不要紧的,你们给予伊鲁卡的生命,伊鲁卡不会浪费,不管有什么样的任务,伊鲁卡都会用心的活下来的。」
  卡卡西看,只是看。
  看他说,看他笑,看他喝茶倒酒插花。看他离开这个地方。
  然后他觉得面罩有些湿凉,不知是不是叶上的露水滴下。
  「带土......我可以好好活下去吧......不浪费你给我的生命......」
  那一年,卡卡西二十岁,一个月后,提出调任下忍班长的申请;伊鲁卡十九岁,正要转任战部。
  卡卡西第二天就去把伊鲁卡的所有资料翻出来记好,然而他们还没碰过面。


  真正见到伊鲁卡,是他二十六岁那一年。
  一个上忍和一个中忍,在木叶村的碰面机率有多高?
  答案是:不低。
  上忍和中忍本来就有机会搭配出A级任务,伊鲁卡开朗温和的外表现潜藏着奇特的力量和缜密的行动力,是村中上层所信任的忍者,在中忍里头,出的A级任务算很多的。
  可是他们没碰过面。
  很奇特的,真的没有。应该说,没有面对面过。
  卡卡西记得伊鲁卡调回来时,是他二十三岁那一年,他尝试着想和这个人「偶遇」,可是他的表情却明白的写着「生人勿近」。
  之后他常常想到,又常常忘掉。
  但是他常会看到伊鲁卡,半夜,慰灵碑前。
  两个人都在跟死者约会,只是一个人在树上,一个人备妥了道具坐在地下。
  
  能教到鸣人,对他而言,算是求之不得的。
  因为他知道鸣人是伊鲁卡最疼爱的学生,他可以借着这样的机会去找伊鲁卡,比方说商讨一下鸣人的教育问题等的。
  可是下忍班队居然忙到不象话。
  卡卡西非常怀疑那是因为火影把之前六年他没带班的份都要他做回来的缘故。

  四两拨千斤的把鸣人那个缠人的小鬼送回去后,卡卡西独自漫步在夕阳下。
  「鸣人那小子整天把伊鲁卡挂在嘴边,干脆改天叫他一起去找伊鲁卡好了......」
  发觉自己的心态像是拉着好朋友一起去告白的女生,卡卡西自嘲的笑了。
  曾几何时,他变的这样挂念那个曾经在夕阳下流泪、在病房里傻笑、墓碑前自语的男人。
  他真的好想哪一天,跟伊鲁卡真正的面对面,说出他想了好久好久,好简单的一句话。
  简单的会面,简单的刻意,简单的在自家面前发现一个不曾见过的访客。
  「是伊鲁卡老师啊!初次见面呢!」
  夕阳下,晚风哩,自家门口前。
  这一年,他们第一次「见面」。

后记:这是那篇「名字」的卡卡西向,长度上面比伊鲁卡那篇多,这样想来好象是我第一次写卡卡西向的东西~嗯~希望大家喜欢,喜欢的回个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