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

 

 

 

 

第七章 东风破

 

木叶的新年总是非常热闹。即使去年秋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新年的时候,人们仍然挂起了满街的红灯笼,夜幕降临,整个村子便笼罩在一片喜庆的光影之中。

大蛇丸的宅院里一如往常的冷清,下午自来也来过,却是来道别。最冷的时候已经过去,那层薄薄的细雪耐不住春的微暖,在某一天的早晨悄悄褪去,留下海棠艳丽的果实,在白石枯山水庭院和青石板的园路上掉了一颗又一颗。
兜拉开纸隔扇,有些冷,大蛇丸仍然坚持要到院子里走走。君麻吕不太放心的找了些厚厚的冬衣外套,兜不顾他的反对硬是将那些沉重的冬装在他身上套了一层又一层,纯黑掐着深红镶边的冬衣用浓红的宽腰带绕起来,仔细的捆了金色的丝绳,花结精致的垂在腰间。大蛇丸的皮肤愈发苍白,金色的眸子在眼尾深紫肤色的衬托下显得光彩夺目。兜像往常过年那样,仔细的将他长过腰的黑发盘起来,挽一个发髻,简单的钗子插入发间,两枝排成参差的形状。兜想一想,要加上些什么,最后还是就这样理好那些松散的发丝。
庭院并不大,多年生的树木一层又一层错开生长,藏在枯枝间的石灯笼里跳着暗红明金的烛光,将那些枯枝画在地上的影扑闪的鬼影般忽明忽灭。池中莲的残叶已经打捞起来,躺在泥中的莲的种子沉沉睡去,春末时再抽新的枝芽。整个庭院里只剩了大片的山茶和群竹还生长着海般墨绿的树叶,风一吹,抖一抖,再抖一抖,却不掉下。
大蛇丸缓缓走过院子,这庭院原是只有山茶的,十年前兜住进来之后便植上了羽毛枫和染井吉野,然后又种了些其他的什么植物,渐渐的有了春天的樱花、海棠、石岩杜鹃;夏天的白兰、莲花、浓红山茶;秋天有枫的红叶,冬天有海棠艳红青绿的果。说起来,这院子一直都是兜在打理,自己是一直都没有过问的。植物被精心的交互种植着,石间探出些一年生的草花,一直溢到枯山水的白石上,旋涡中绽开花色的波浪。不能不夸赞兜的灵巧心思,园子虽不小,却也算不上大,在这样的小院中,做出的幽深闲静,竟比宇智波家和日向家的大宅庭院更深入三分,若非生而为忍者,也该是闻名各国的专家。
然而花朵的绚丽只是一时,刹那芳华,剩下的是短暂生命的终末,万物皆不能逃。
兜跟在大蛇丸身后,拉开一段距离,小心的收敛气息。大蛇丸的存在感已经很稀薄了,虽然他见过许多健康的人在一年不到的时间中急速虚弱下去然后死亡,那样的变化实在过于剧烈,就像一树繁花顷刻落下。兜不忍心去看。每一次凝视他,就会发现一些死亡的影像,在身体里混凝,潜行,随着血液流走全身。
或许是累了,大蛇丸在小琴丝竹旁边的山石上坐下来,走廊里挂了一排灯笼,纸罩上绘了巴纹,灯光从墨迹之后透过来,有些暗,照在地上艳红一片,大蛇丸想起到了春天这里就会开红艳的杜鹃花。
有风从天际吹来,竹叶摩挲着沙沙的声响,灯笼摇晃,光影明明灭灭。兜将一件厚实的外套披到他肩上。
大蛇丸拉拉那件外套,用宽大的袖子误住嘴。兜静静立在他身后,站一阵,闻到隐隐约约的血腥气味,心里一惊,连忙拉开那只捂了唇的手。
血丝从微张的唇中涌出,被织物蹭成浅淡的红色,沾在苍白皮肤上。
兜小心的擦掉大蛇丸唇角的血迹,想要说什么,最后仍然没有开口。
大蛇丸推开兜的手,头偏向一边,金色眸子空洞无物,似乎什么也没有看。闭一闭眼,突然睁开,几口鲜血不受控制的喷出来,顺着嘴角滑下脖子,没入重重冬衣,将最里面那件白色单衣领口染的一片血红。
兜有些慌了,虽然明知没有作用,仍然运起掌仙术靠近大蛇丸喉间。查克拉以最合适的量注入最合适的位置,大蛇丸仍然吐血如崩,不停的咳着,鲜血吐了一地,艳过春日里明媚的杜鹃花,将生命的所有光明与活力全都吸走开成的灿烂春花。他咳的弯下腰,浓黑衣袖上浸了浓红的血液,来不及喘气,来不及吐出奔涌的血液,又有更多的从喉间喷出,堵住了呼吸,呛几口,逼出几滴眼泪,迷蒙了视线,水汽在瞳中弥漫。
兜扶住大蛇丸痉挛的肩,尽快拭去那些奔流的血迹,清理出气管,抹去那些泪滴。大蛇丸呼吸急促,冰冷的空气呛进肺里,眼泪不停的掉下来。
咳一阵,又吐出几口血,渐渐平顺了呼吸,大蛇丸拭去眼泪,喘一阵,有气无力的问:“兜,我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
兜偏过头不敢看他。身体已经成了这个样子,那样的结果根本是再明显不过了,但即使是心照不宣,却也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他沉默的擦拭那些沉沉的鲜血,轻柔的,暧昧的姿势,情人宠溺的感觉,殷红褪尽是苍白的皮肤,微微潮红,微微温热,手指从下颌滑到脖子,再从锁骨顺回,迟疑的,温柔的,抚过青紫唇瓣。他顺着大蛇丸脸颊摸到发间,稍微俯下身,凝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是火焰,他就像是飞蛾,扑向那跳动的光焰,义无反顾。“大人……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说…………我要怎么告诉您……”您的生命,已即将走到尽头。
“……我知道了。”大蛇丸低下头,缓缓靠上兜的胸口。
兜有一些无措,小心的,缓慢的,环上他的背。

村里燃放了烟火,红的黄的紫的绿的,夜空里绽开绚烂花色。兜搭了梯子拉着大蛇丸爬到屋顶,没了阻拦更加清楚的看见那些夜空里的奇丽色彩,盛放,凋残,短暂而美丽,美丽而短暂。就像春花。就像生命。
兜紧紧握住大蛇丸的手,那双手瘦弱而苍白,曾经是冰凉的,现在燃烧了死的冷火,一点一滴蚕食。他想起伊太刀的手,将近十三年前的手,沾了四代目的鲜血,举给他看,稚嫩的嗓音小小声的说,怎么办怎么办,我还没有跟他说过我爱他。
他想起自己也从未跟大蛇丸提起过,爱,或者喜欢。

新年过后,天气转暖的速度加快了写些,春寒料峭的天,一些不怕冷的花朵绽出点点鹅黄的嫩朵。大蛇丸掐下几朵,撕扯开花瓣,撒在池中,很黑的绿色中间漂着几点很嫩的黄色,那情形很是灿烂。
佐助已经很久没有在来了。自从那次与兜私底下谈过话,他便再没有出现。后来依鲁卡和小樱来找过,才知道他也没有在依鲁卡家。宇智波家的最后一人,也已经离开木叶了吗?也罢,反正,也没有什么好教他的了。
兜却一直闷闷不乐。他知道那时候快要来了。

开春的时候,君麻吕的旧疾又复发,身体崩溃的速度甚至超过了大蛇丸。兜也镇定。那也是早就知道了的,用药物和忍术强压住的病症,若除不了病根,谁也不知道安稳的了几年。君麻吕的绝症不发已将近十年,也该是到极限了。君麻吕也镇定。原先大夫诊治时说活不过十八岁,到现在的岁数,每一天都是向上天偷来的,偷到将近四年,该知足了。
大蛇丸的情况时好时坏,有些日子一整天都烧的神智不清;有些时候又好点,可以走动,那样的时候他便会瞒着兜一个人到火影颜岩下的平台,什么都不干的站到兜火急火燎的找过来。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看君麻吕的脸,兜的脸,便咳知自己或许活不过这个春天。

这个春天转暖的速度似乎比平时慢一些,到了三月底,本该在月初开花的染井吉野才结了花蕾,一树的白朵勾着红色的边。
兜拉开隔扇,让空气流进室内,冲淡那些血腥的气味。大蛇丸刚刚又吐了血,染了一身的红,像是经历修罗场。每天早晨四点多他都会吐血,一直到六点才能止住。兜觉得那样的吐法几乎将他体内的血呕光。他扶起大蛇丸,喂一些药下去,大蛇丸喝几口就再也吞不下去,他也不勉强,放下碗,想让他继续睡。大蛇丸拉住兜的手,要求到院子里看一看。兜翻出厚重的冬装套在他身上,让他在走廊里坐了。
大蛇丸倚着廊柱,看见山石树根边杜鹃花稀拉拉开了几朵红花,池边迎春的黄朵落在了水上。竹叶还是那么绿着,黄色的竹干上间着一丝一丝的翠纹,山茶已经抽出骨朵,到了初夏,便能够开满院的茶花。染井吉野的花苞涨的鼓鼓的,似乎马上就要开放。
兜取了几个软垫来,垫到大蛇丸背后。大蛇丸拉他一起坐下来,安静的,看满树的樱花一点一点,由小小的花苞慢慢展开出一片片花瓣,冲淡了红色,却密集的遮挡住枝桠间的蓝天。
花开了。花开了就是春天。

君麻吕回到宅院,看见他们两个人坐在走廊里看樱花,迟疑一阵,觉得事态紧急,于是走到兜旁边同他耳语。兜变了脸色,回头盯住君麻吕,君麻吕点点头。
“是佐助回来了吗。”大蛇丸顺顺额发,闭上眼。他回来了,那,也是时候结束了。
“大人……”兜的声音里带了颤音。事情的结果他心知肚明。
“没关系。”大蛇丸摆摆手,很累一般靠到垫子上。“下午,你到我房里来。”

临近黄昏时,兜来到大蛇丸的房间。夕阳的光照进屋子,扰乱了室内的色调。大蛇丸穿着和平时一样的纯黑掐着浓红镶边的和服,腰带是深红的颜色,织着些石蒜的花纹。兜眉一皱。石蒜啊,虽然是美丽的植物,却开着不祥的花。
大蛇丸就笑。兜穿了一身执行任务时的衣服。“你已经知道那结果了吗。”他说。
“是。”兜就点头。
“我好像说过,直觉太敏锐了不好。”
“可是,我很感激。”
大蛇丸叹一口气,望望窗外,那些樱花开的那么灿烂,映着晴朗的天气。生命如此美好,美好的令人想要哭泣。他解下草薙剑,双手托着,递给兜:“你走吧。带着君麻吕一起。至少,今天不要回来了。”
兜接过剑,一束阳光照在大蛇丸身上,乌黑亮泽的长发反射出金黄的光泽,那么美,兜几乎要感动。他蹭过去,紧紧拥抱大蛇丸,颤抖的,拼命忍耐。然后,轻轻的捧起大蛇丸的脸,小心翼翼的,试探性的亲吻他的额。大蛇丸闭下眼,很小声的说:“这次我不追究。但是,不要得寸进尺。”
兜的吻停在大蛇丸唇角,然后离开,从隔扇退了出去。
大蛇丸抬起手,轻轻抚过唇角,很微弱很微弱的叹一口气。

兜将钥匙插进锁孔,转动几下,咔一响,他推一下,门吱呀一声打开,腾起一片灰尘。
君麻吕咳嗽几声,兜拉开灯,房间里其实很干净,干净到没有人的气息。
“进来吧。”兜说,君麻吕进了屋,砰一声撞上门。“这个是药师家原来住的房子,闲置了四年,旧了点。”
君麻吕小心的走进去,环视客厅。很旧的木沙发,很旧的软垫,很旧的窗帘,泛黄的墙上挂着两张照片,一张是药师夫妇与他们的两个儿女,一张是药师夫妇与兜。三个孩子笑的那么灿烂,好像夏天的阳光。真是意外,兜竟然也有这种天真的表情。
“很意外对不对?”兜笑着从书房里拿出一些医书,翻开来,一页一页慢慢读。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君麻吕问。出来的时候只是说散步,结果却到了兜原来住的地方,这不是很不正常吗?
“因为我不能让你留在家里。”知道骗不过他,兜也不隐瞒。
“为什么?”君麻吕挑起一边梅毛,突然想起什么,猛然睁大眼:“难道……兜,是,是不是大人?他……”
“是。”兜合了书,稍微低下头。
“我要回去。”君麻吕扭头就走,兜从后面拉住他的手臂。“放开我,兜,我要回大人那里!!”
“你冷静点。”兜挣不过他,双手抛他在地上,用力压住。“这是大人的命令。他知道自己活不过今天晚上,他不想我们看见。”
“……我们……难道不能战胜一个宇智波佐助吗?”君麻吕挣乱了头发,扯住兜的衣袖。“你的实力,明明与卡卡西不相上下,难道还不能从佐助手里,将大人救下来吗?”
“君麻吕。”兜理顺他的头发。“我是不会违抗大人的命令的,你也不会。……大人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早就知道宇智波佐助会杀了他……那是他的决定,我们没有办法。”
“…………兜,你是不是,真的爱上大人了?”君麻吕问,有些悲凉的神色。
“是。”他回答,微笑中也带着悲凉的神色。“我早就跟你说过的。……怎么你不相信?”
“……这样啊……这之前我还真把它当玩笑了……那怎么办,我爱上第二个人的爱上了我爱上的第一个人。”君麻吕捂住眼睛,紧咬着牙,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我知道。”兜拉开他的手。“但是对不起,我帮不了你。这一切只有你自己来想办法。”
“……真是奇怪,为什么你会爱上大人呢。”君麻吕一笑,有些妩媚的味道。“大人虽美,但论年龄,却比你大了那么多。”
“那不是重点。”兜也笑,温和的笑脸有拒绝的神色。“重要的是,我爱上他了。你不也爱上他了吗。”
“对啊,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本来就是毫无理由可言的。”君麻吕收敛起笑容,很认真的看兜的眼睛。他以为那双变色蜥蜴一样的眼睛不会在哪一个人身上停留,没想到早就已经映进了谁的影像。
“所以,你明白了就快起来吧。”兜伸一只手给他,他拉着坐起来,整理一下乱掉的头发。“至少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喂,兜,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吗?”
“是的……因为,毫无办法。”

夜里的气温有些低,风从开着的隔扇吹进来,带来几片樱瓣。大蛇丸拾起一片,纯白的花瓣里勾着淡淡的红,像是雪地里的血色。那一年,捡到兜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树染井吉野,也是这样迟开的绚丽繁花。
宇智波佐助坐在他对面。才离开了四个月,他的改变却以明显。比原来更瘦,更苍白,夜色瞳仁里有血月的红光,头发长了些,用丝绳束在脑后。气息阴沉森冷,有一些像伊太刀。
“你果然和他越来越像了。”大蛇丸笑,妖艳的残忍的妩媚的血腥的,阴冷湿滑,爬行动物的皮肤油光一闪。
佐助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子笑。他的笑容总是残酷而阴险,即使是教导他忍术时也是那样慵懒暴戾的表情。如此混合了妖娆华丽的脸,他不敢想象。莫非在他的记忆之外,还有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大蛇丸?那是不是兜爱着的那个蛇丸?
“我是他的弟弟。”佐助闭眼低一下头,然后瞪着通红的写轮眼看他。“兜和君麻吕好像不在……你支走了?那么说,你已经知道了。”
“决定教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大蛇丸说,一幅了解的表情。“你的理想不在将来而在过去……你从小就憧憬着伊太刀,希望自己也可以那么强,希望温柔的哥哥可以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后来你才知道在自己出生之前,他已经在意过四代目。”顿一顿,接下去说。“本来你也不在意,毕竟四带目已经不在了。但是伊太刀的人格却在你不注意的时候越来越阴暗,你……”
“你住口!!不要说的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佐助大吼着打断他,写轮眼红的似要滴血,虚握的左手中有雷光闪动。屋里的物品剧烈的摇晃起来,探在桌上的卷轴滚到地上。“既然你已经很清楚,那就不用再说什么了!”他笑,阴沉的森冷的残酷的,神情有些像他见过的兜。
“说到痛处了吗,真是抱歉。”大蛇丸笑的没心没肺,带着那样妖异的表情,目光错开望向庭院,染井吉野的花色艳丽了许多。

君麻吕很烦躁,非常烦躁,捧着茶杯转来转去,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晃了一圈又一圈。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兜,你的印象中,大人是什么样子的?”
“为什么问这个?”兜瞄他一眼,又埋进书里。
“突然想知道而已。”
“……大人是什么样子……这该从哪里说起呢……”兜摘下眼镜,扯了纸巾擦拭镜片。“应该是十岁那年春末吧,因为奶奶的关系,爷爷把我送回大人那里……开了很多山茶花,我看见大人站在花树丛里,和服是黑色掐红色镶边的,呒……其实就跟现在的是一样。他没有穿鞋,脚下是那些掉落下来的山茶花瓣。大人的表情,很寂寞。”
“……所以,你所见的大人,都是在这样的基础之上的?”君麻吕喝一口茶,眨眨眼。“很难想象,那么强的大人在你眼中居然是那种……嗯……伤感寂寞的样子。”
“因为角度不同吧。你眼中的大人是最强大的人,而在我心中,大人一直都是寂寞的。”兜把眼镜戴回去,又接着看那些药用植物图鉴,翻过几页,觉得心烦意乱,再次摘下眼镜擦拭,手一滑掉在地上,镜片摔出了镜架。他伸手去捡,手指在镜片边缘一颤,鲜血掉在镜片上,发出有些喑哑的声响。
君麻吕蹭过来,拾起镜片和镜架给他装好。
兜呆呆的望着手指上的小伤口,看一阵,伸到嘴里吮一下。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君麻吕,现在几点了?”
君麻吕看看表:“十一点四十九。”
“我们回去。”叟抹去那个小小的伤口就往门口走。
“不是叫我们今天别回去了吗。”虽然这样说,君麻吕的动作一点都不比兜慢。
“哼,零点一过,就不是‘今天’了。我们回去刚刚好。”兜皱起眉冷笑,眼中红光一闪。
“如果……如果回去时,还来得及……你会救大人吗?”
“为什么不救。”兜狠狠咬自己的左手小指,咬出一行血液顺流而下。“我不干涉这件事,只在今天而已。……然后,我要带大人走,怎样都不可以让他留在木叶了。这次一定不能再让步!”
“……我有些后悔,如果那个时候不去通知卡卡西,你就可以杀了佐助……”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了。
“哼,那笔帐我可记着呢,明天就找你要回来。”

宅院大门紧闭,门口挂着的灯笼在风里转动,纸罩上绘的巴纹一圈一圈时隐时现。有什么不对。兜拧起眉。家里和离开时,不太一样。
“……兜,那些樱花好像谢了……不是早上才开的吗。”君麻吕在后面戳戳他的背。“樱花一共要开七天。”
樱花谢了!!那么说,已经……兜推推门,从里面上了锁,他眼一横,一脚踹开,急急忙忙往内院跑。院子里静悄悄的,杜鹃的红花开了一丛又一丛,几棵樱树的落花盖在上面,颇有些大雪的感觉。他闻到血腥味,看见隔扇的纸壁上溅了深色的血迹,停在离开口两步的地方。
君麻吕赶上了,站在他后面。
要看吗?兜咬住嘴唇,咬到皮开肉烂。他拍拍君麻吕的肩:“在这里等我。”一个人走到房内。
大蛇丸是微微笑着的,皮肤苍白,冰冷,鲜血从胸口那个洞喷出来,天花,地板,隔扇,像一丛一丛石蒜花热烈开放,很是鲜艳。兜小心的托起他的上半身,用衣袖抹去那些血迹。大蛇湾的嘴唇被染的很红,就像那个时候在寺院里用朱砂点出的静态的美。风把许多樱的落花吹进屋里,纷纷扬扬散了一片。
君麻吕悄悄走到门口,轻轻说:“我要去杀了佐助。”
“你现在的身体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那正好,至少不会让他全身而退。”君麻吕一笑。“大人已经死了……所以现在我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说,消失在夜色里。
兜仔细的整理大蛇丸的长发,衣服,小心的抹去脸上的血迹。他觉得很悲伤,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像伊太刀失去四待目时那样哭泣,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
他抱起大蛇丸走到外面,春天的风吹到脸上意外的有些痛。他本来是想带他走的。他本来是想带他一起离开木叶的,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离开。或者说,大蛇丸选择了佐助,而遗弃了他。
兜不在乎。不管他选择的是谁,他仍然爱他。
他慢慢的走在走廊里,天上是血色的月亮,地上的杜鹃也是不那么吉利的红色。将来,连院中的山茶也会开血红的花。他又想起四代目死去的夜晚,想起自己还没有跟他说过,爱,或者喜欢。停下脚步,他捧起大蛇丸的脸。那张脸依然是那样无法形容的美,风华绝代,凄艳壮绝。如果现在吻他,他会反对吗?会原谅我吗?这样想着,他小心的靠近,靠近,小心的,小心的,吻到大蛇丸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