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當、貓和名字 》

 

 

 

 

1

他總是在暮晚的時候過來,蹲在窗邊貓著背和伊魯卡打招呼。那時候太陽急急的要歸山,白天眩目的光芒收斂成極盡絢爛的紅霞,給萬物鍍上金紅色,包括他。於是逆光的男人模糊成巨大而又慵懶的黑影,像貓多過於像人。“哦哈喲!”這是他永遠的開場白。


“你就不能不要這麽麻煩,直接從正門近來如何?”伊魯卡不止一次的建議。他卻總是撓撓頭發,一聲不吭,發隙裏露出雙帶著一絲不好意思更多的卻是漫不經心和霸道的眼睛。所以後來伊魯卡家的窗總是打開的,在黃昏溫柔的光線裏被晚風吹拂著輕輕晃動。但是他永遠都不曾自己進來過,除非看見伊魯卡對他點點頭或者笑著說一句:“進來吧。”

然後他脫掉自己的鞋子,輕飄飄的從窗臺跳下,拎著送去玄關放好,再自動自發的於斗室中尋一個最舒適的角落窩起來,看他的《親熱天堂》。


直到伊魯卡走進廚房,從裏面傳來細瑣的響動,他就會合上書,眯著眼聆聽著,舒展眉頭,無限放鬆。可惜的是,他這副近乎於享受的表情,做飯的那一個,看不見。

晚餐的餐桌上,擺放的永遠是簡樸而又營養均衡的飯菜,飯菜的芳香和熱氣蒸騰混雜著,在桔黃的燈光下孕育出安靜祥和的氛圍。


他吃飯的速度絕對不慢,卻又能保證每一口都細嚼慢咽。先素後葷,先淡後重,是一個精明且教養良好的食客。

並且……在伊魯卡家的餐桌上,他永遠是拉下面罩,也不用任何忍術隱藏自己的真面目。呈現出來一個,英俊、優雅而又本色的叫做旗本卡卡西的男人。

“又嫌燙了嗎?”伊魯卡有些好笑的看著面前喝湯後,皺著眉吐出舌尖散熱的人。真是的,知道他怕燙,在端上來前就已經打開鍋蓋散熱了好一會兒,結果還是這樣,真是貓舌頭。

是的,貓。他常常給伊魯卡這樣的感覺,從他第一次正式上門拜訪起。

那天伊魯卡沒有去上班,花了一天的時間才做完家務。晚上的時候聽見有人敲門,打開一看,並排站著大大小小四個。

“伊魯卡老師,我們去交任務報告書的時候聽說你病了,請假沒有去上班。”第一個開口的是鳴人,依舊的大嗓門,那雙野生獸雛般的眼睛裏寫滿擔心。旁邊兩個孩子雖失去了開口問候的機會,卻同樣看定自己。

不愧是自己一手撥拉大的學生,伊魯卡心裏小小的感動了一下,側身:“先進來再說吧。”

三個孩子是來慣了的,熟門熟路的脫了鞋進去,倒是剩下個大的站在門口依舊沒有動。

“進來啊。”

“啊,好。”似乎是沒有準備,又遲疑了一會兒才答應。

先在門口以最微小的動作將整個房間的環境審視清楚了,這才跨進了門,“打擾了。”

是職業習慣還是天性呢?伊魯卡在一邊頗有興趣的打量,“先找個地方自己坐著吧,我去泡茶。”

“不用麻煩了。”

“說什麽哪,等著就好。鳴人,你們吃飯了沒有?”伊魯卡笑著將孩子圈進懷裏撥亂他的頭髮。

“沒有~~~我們聽到消息就過來了。”孩子在他的大掌下舒適的眯起眼睛。


“我去做,陪你們卡卡西老師在這兒等著啊。”伊魯卡撩起簾子進了廚房。先泡了茶交給進來幫忙的小櫻端出去,打開冰箱尋找材料,“雞肉、雞蛋、豆腐……,幸虧今天有去買菜。”

一會工夫後,端出的是,親子井,湯豆腐和生菜沙拉。

“不好意思,沒想到你們會來,隨便吃點吧。”即使這麽說,孩子們看見菜色還是小小的歡呼起來,“太好了,終於有家常菜可以吃,跟著卡卡西老師,不是吃軍糧丸就是飯店的速食呢。卡卡西老師有虐待的嫌疑!!”

“說什麽?我一直都吃這個不是照樣長得很好。”卡卡西嘟囔著,與其說是辯白不如說是漫不經心的解釋。

一直吃軍糧丸和速食???伊魯卡小小的汗了一下,趕緊將餐桌佈置好。

“我開動了。”三個小傢夥忙不叠的吃起來。

卡卡西看看眼前的菜色,又看看坐在對面的伊魯卡,想了一會,終於慎重的將面罩拉下來,雙手合十道:“我開動了。”

結果引起一陣小小的騷動:

“啊啊,卡卡西老師原來你長這個樣子啊。”鳴人像發現了新大陸。

“蠻帥的,老師幹嗎要遮起來。”這是有點看呆的小櫻

“……”低頭吃湯豆腐的佐助。

“怎麽你們跟卡卡西老師這麽久第一次知道他長什麽樣?”伊魯卡的問。

“是啊,卡卡西老師成天戴著面罩,吃飯的時候就用忍術,我們根本沒機會看見。”小櫻抱怨著。

“這麽說來還真是我的榮幸了。”伊魯卡笑著看過去。對方卻只是充耳不聞的端起面前的碗,不動聲色的聞一聞,然後用筷子挑起一點放進嘴裏。眼睛於一瞬間睜大了,瞟過來,很快又低下去開始小口而又迅速的吃。

這種表情是……好吃嗎?伊魯卡揣度著,而且這種動作,與其說是工作習慣不如說是本能。戒心——探測——進據。

有著多年教齡閱人數百的老練看人高手海野伊魯卡對面前的旗本卡卡西下了自己的判斷,這傢夥是只貓,只不過批了張人皮。

飯後,三個孩子收拾了進廚房洗碗,留下兩個喝茶聊天。

“我說,沒關係嗎?”

“什麽?”

“你的身體,不是說生病了所以請假在家休息。”

“啊,這個啊,”伊魯卡湊到他耳邊悄聲說:“其實我是裝病蹺班……”

“什麽?”卡卡西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有著端正而又誠懇面容的伊魯卡。

“沒辦法,最近一直在加班,而且快到期末了,更忙。眼看著下面的法定假日也要泡湯了,就算放了假做老師的也要出任務,根本不能休息。家裏面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好好打掃了,今天早晨起來的時候實在看不下去,就蹺了。”伊魯卡趴在桌上有氣無力。

“我還以爲伊魯卡老師是那種鞠躬盡瘁、剛正不阿、奉公守法…………”

“得了得了,你形容的那叫人啊?”

“可是伊魯卡老師給人那種印象啊。”

“我什麽地方給你這種……印象?”伊魯卡皺著眉重復道。

“上次中忍測試推薦會的時候。”

“啊!我想起來了。他們現在是我的部下,不是你的學生。”伊魯卡模仿著卡卡西當時的聲音。

“你生氣了?”

“沒有,聽你說了以後氣都泄光了,怎麽生的起來。”

“果然。”

“怎麽說呢,感覺好像……重要的東西被你搶走了。”伊魯卡有點困難的形容。

“這樣看來伊魯卡老師也是普通人。”

>_<

“伊魯卡老師……”

“嗯?”

“飯很好吃哦,我很久沒有吃到這麽好吃的飯了。”

“是嗎?謝謝。”

“所以,讓我搭夥吧。”^O^

“啊?不要。”

“我會付錢的。”

“不是錢的問題,是太麻煩了。”

“你吃什麽我吃什麽,不用另外做。”

“不要,爲什麽這麽突然?”

“其實……”這回換成卡卡西湊到伊魯卡耳邊;“我也吃膩軍糧丸和速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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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接收了付費的食客後,連帶著伊魯卡的生活也變得比較正常起來。因爲總想著家裏有張嘴要喂,就開始自覺的約束業餘時間並且不再泡辦公室,乖乖回家當“煮夫”。

其實真的覺得怪麻煩,但是看見那個人雖用著漫不經心的神情說著自己吃膩軍糧丸和速食,眉宇間卻總能看出一點可憐來,被多年的教師生涯鍛煉出來的愛心實在讓自己說不出一個不字。


剛開始幾天恰巧兩人都有空,伊魯卡正常上下班,卡卡西也沒有出任務,很好的爲兩人日後的交往打下了基礎。


第一天的菜譜,秋刀魚。

第二天的,竹莢魚。

第三天,鯽魚。

第四天,……魚。

……


終於有一天,卡卡西從飯菜堆裏擡起頭來,“我說,我們能不能換一種食材?”

“好。”伊魯卡不動聲色的答應著,只不過後來理碗的時候偷偷的嘀咕,“我還以爲貓是喜歡吃魚的。”

“什麽?”

“沒甚麽……”

填飽肚子,卡卡西開始習慣在他的宿舍裏泡一段時間再走,兩人閒散的聊兩句,諸如工作情況和三個孩子的發展狀況之類的。但多半的時間是各顧各,伊魯卡批他的作業備他的課。卡卡西在一邊看《親熱天堂》。


“你的家還真簡單啊。”卡卡西看累了書,攤在榻榻米上環視著房間。

“能住就好。”伊魯卡在書桌邊答應,手上的工作依舊沒有停。

“可是裝潢一下會比較舒適的……”卡卡西半真半假地提議。

“我的工資都存了定期了。”

“……”卡卡西四肢並用的爬到他身邊,“看你一直在忙,在做什麽?”

“備課,明天要用的。”

“我看,《刺刀的正確使用方法》……”

“重點是,決不能刺進肚子就算完事,一定要將刀向兩邊攪動,攪碎腸子,務必粉碎敵人的反抗能力。”兩個老師異口同聲的說出答案。

“伊魯卡老師在教這個的時候一定覺得很不好過吧。”看著面前清爽的青年,很難將它和血腥聯繫在一起。

“怎麽會?我在教孩子們生存的方法。雖然我沒有辦法代替孩子們面對這些情況,卻可以在他們未真實面臨前教會應對的方法。”黑髮的青年苦笑了一下:“誰讓我們生來就注定成爲忍者。卡卡西老師有沒有想過忍者的意義?”

“……”卡卡西很老實的搖頭。

“忍其人所不能忍,做其人所不能爲,心字頭上一把刀,是爲忍者。”


“我可從來沒有想過這麽多,只是完美的完成手上的工作而已。”卡卡西將手枕在腦後,淡淡的說。


“說的沒錯,這是工作。既然沒有辦法逃避,當然笑而面對。你能完美的完成已足夠了不起。”

伊魯卡轉過身去不再說話,卡卡西注視了那個背影很久很久。


“喂,你還記不記得書上說以前的忍者最討厭的是什麽?”離開的時候卡卡西忽然扒住門框問。

“是……武士。”

“沒錯,是武士。哈哈哈哈哈哈。”卡卡西笑著消失在黑暗裏。

“還真是個奇怪的傢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