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花开 》

 

 

 

 

卡卡西走进任务办公室时,一片叶子晃悠悠地跟在他头发上,说明主人路途的诡异。聚满上忍的办公室,因为卡卡西略显滑稽的出现而使气氛有所缓和,红吃吃笑著帮他拿下叶子,一时兴起还捏著端详。卡卡西挠了挠脑袋:“是凤凰木。”
“从凤凰林大老远地绕过来?”阿斯玛把烟捻灭在烟灰缸里。
“天气不错,”卡卡西走到沙发旁,仰头靠了上去,“花快开了。”

依鲁卡赶到的时候,正赶上一队上忍鱼贯而出。卡卡西走在後面,耷拉著眼睛,手插在裤兜里,懒懒地迈著步子,仿佛随时都会被队伍抛下。看见依鲁卡时,那只眼睛稍稍恢复了点焦距,定一定,又眯成缝,算是招呼地笑了一下,然後便成了一个背影,以原来的速度不可思议地跟在队伍里。
“旗木上忍的精神似乎不是很好。”旁边有中忍开口。
“他不一直都是那付没睡醒的样子麽。”
依鲁卡听著笑了起来,摸摸鼻子,笑容里浮上一股苦涩。
卡卡西精神不好,原因并不多人知道,上忍的任务总是机密的,不只任务内容,参加任务的忍者也对大多数人保密。木叶村的忍者只知道阿凯上忍在一次A级任务後变成了慰灵碑上的名字,却不知道那次任务中苟活下来的另一个搭档。
卡卡西狼狈地搀著阿凯遗体回来那天,外面有很大的雨,任务室里只剩下加班的依鲁卡和边吃晚饭边批任务的纲手,雨声淹没了他们不高的惊叫。在医疗队集合的过程中,卡卡西死了一般瘫在地上,闭起眼,吐出一句不符合境况的抱怨。
挡什麽啊,笨蛋。


“您找我,第五代?”依鲁卡踏进任务办公室,纲手背对著他揣起一份卷轴,回头笑了笑。
“是啊。”
纲手交代的任务很简单,把任务卷轴带给两位暗部成员,然後到指定地点去和一位上忍接头,两件都是再平常不过的模式。
然而奈良鹿丸暗部看到前来传令的人时,嘴角先撇了起来。
“木叶的留守已经薄弱到这种地步了吗……”
“啊?”依鲁卡挠了挠脑袋,把卷轴递给两位暗部,“可能上忍们都有任务吧,证件在这里。”他扔过去一个布袋。
鹿丸接过袋子,佐助一把拆开卷轴,眉头深深地皱起来。
依鲁卡疑惑地拍拍他:“很困难吗?”
佐助没有回答,身子有明显的僵硬,鹿丸忽然从後面搭上他的肩膀,哈哈笑著指向卷轴内容:“你不记得这个忍印吗,就是……”
依鲁卡退了退,听到任务内容是不太好的。
讨论完忍印後,鹿丸抓著佐助转过来,向依鲁卡笑道:“清楚了,向第五代问好。”
依鲁卡点点头:“那麽请小心。”说完轻轻一跃,离开了鹿丸特等位置的天台。
随著背影的远去,天台上空飘出一声长叹。
“麻烦了呀……”


跃进凤凰林,依鲁卡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挂在树上打呼噜的上忍。“嘿。”卡卡西睁开眼睛,冲他挥挥手。
“暗号。”依鲁卡停在稍高一点的树干上,手抓住镖套。
“拉面还是一乐的好……”卡卡西无奈地扶住树干站起来,“这个暗号是鸣人定的吗……”
依鲁卡笑著摇摇头,手离开镖套,抓住树干跳下去,停在卡卡西面前。
“火影大人只传一句话。”
“恩。”
“布置完毕,一切照计划进行。以上。”
传令的内容让卡卡西愣了一下,接著哦了一声,然後摸摸护额,点点头:“明白了。”

“你不回去吗?”依鲁卡撑住树干要走,发现卡卡西还是待在树上。
“你以为我们为什麽要在木叶外面接头啊。”
“啊,啊哈,抱歉抱歉,”口气不知不觉换了敬语,依鲁卡挠挠脑袋,“最近上忍的任务很多麽,村里都很少看到几个上忍了。”
“这个麽,不多,但是很隐蔽。”
“因为阿凯上忍的关系吗?”
卡卡西眨了眨眼睛:“啊……也算是吧。”
“……我不明白的是,”依鲁卡摸摸鼻子,“死了一个上忍,木叶仍然没有对外警戒的意思吗?为什麽火影大人要任务室把消息压下去?”
“……那就是她的做法了。”
“从遗体来看,很明显是土忍的手法啊。”依鲁卡仍旧不依不饶。

木叶村外,两个身影快速地穿梭在树林中。
“为什麽我们要去雷之国?”佐助想了很久,还是决定问出来。
“啊?”鹿丸被突如其来的发问卡了一下,脑袋撞上树枝,捂著额头回神。
“医疗班的报告说那是土忍的秘术,所以……”
鹿丸毫不犹豫地打断他:“做间谍的,哪有在别人地盘露出展开秘术的道理。”
“间谍?”
“杀了一个上忍却没有表态,派出这样杀手的国家,难道还指望他跳出来承认吗?”
“………嫁祸啊……”
“只怕还有更严重的,”鹿丸不自觉地看向腰间的卷轴,“麻烦死了。”

“你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刨根究底了,依鲁卡?”卡卡西的微笑有混淆视听的嫌疑。
依鲁卡嗓子有点堵,这的确不该是一个在任务部打摸多年的中忍所为。
“啊啊……有些担心……抱歉……”
“先担心你自己吧。”
“啊?”
风大了起来,刮得凤凰林沙沙作响,卡卡西的笑容在摇曳的树林中看来有些不真实,或许他从来就没有真实过。
“花快开了哪。”他把头转过去,视线投向茫茫林海。
“是啊,夏天也到了。”依鲁卡点点头,又问,“您喜欢凤凰花?”
卡卡西一愣,哈哈笑了:“谈不上喜欢……”眼神闪烁了一下,又说,“只是觉得它全部开放的时候,还挺壮观的。”
“像著了火一样。”依鲁卡很有经验地点头。
两人的话题迅速扭转,就在讨论到凤凰木做桌椅好还是澡盆好的时候,依鲁卡终於有所醒悟地住了口。卡卡西还是眯著眼,老样子的笑法,然後一个眨眼的瞬间,人已经在数十米外的树干上了。
“散了。”他挥挥手,背影溶进汪洋绿海。


等到依鲁卡发觉有什麽不对劲时,已经是两天後了。他被任务部从学校叫回来,整天泡在处理室里,却只给他批注一些B级以下的任务。眼看村里的中忍都被召唤得不成人样,依鲁卡向纲手提出分担任务的请求,却被她用一句“任务室需要你”含糊打发。
而还待在村里为数不多的一些上忍,和偶尔出任务归来,又匆匆离去的暗部,也开始对他表现出一种微妙的距离感。这个结论不是迟钝的依鲁卡一朝一夕得来的,只是──在检验任务结果时不经意的发问闲侃,都被人以不自然的僵硬和借口回避──叫人不疑惑也难吧。
我怎麽了吗?依鲁卡很想揪住面前递上报告的暗部质问,无奈大家来去一阵风,快得他连影子都踩不住。
村里的上忍越来越少,依鲁卡想起他有好多天没看见卡卡西了。
纲手的布置十分奇怪,任务室明明就忙得不可开交,上忍几乎一个不剩,警戒度高达B级,却规定对村里不提一字。每天依鲁卡从任务室回家,总感觉自己在两个世界里穿梭。

疲倦感让人处於失重状态,从浴室出来,依鲁卡连头发也没擦,直接倒在床上。
迷迷糊糊的当儿,脑海里却飞快地划过一记锐利的轻响,他刚把手滑进枕头底下想拿苦无,背後就有气味压了上来。
“拉面还是一乐的好啊,依鲁卡。”不急不慢的声音,他的手被压在了枕头下面,“你家窗子该修了。”
依鲁卡吃惊的嘴巴被一手捂上,转过脸是熟悉的白发和斜耷的护额,手脚莫名地发起抖来,等稍稍平复了一些,他抬手甩开卡卡西已经放松力道的手。
一阵沈默。
“我用了十二年的窗户啊……”
卡卡西从床上摔下去,手垫在脑後,向上无奈地望著他的脸。
“有什麽事?”把卡卡西拉起来时摸到了内嵌手里剑的手套,依鲁卡想他是从工作里溜出来的,眉头不知不觉皱了起来。
感觉到他的停顿,卡卡西愣了一下。“我刚出任务回来。”
被破坏的窗户忽然响了一声,铁闩哢哒掉下,风呼啦啦地推开它涌进来。
两人同时警戒的姿势才稍稍放松,卡卡西挠挠後脑勺,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他:“我来给你一个忠告。”
“忠告?”
“啊啊,”卡卡西含糊地点点头,“这是出於私人目的,所以不能说太多,你记著就好。”
“唉?”
“听著,”卡卡西一向耷拉的眼睛忽然有神起来,“不管发生了什麽,你按平常的思考方式去做就好。不要钻牛角尖,不要想的太偏颇。我总是相信你的。──以上。”
“啊啊?”依鲁卡跟不上他的思考速度。
“很快你就会懂的。”
依鲁卡疑惑地歪歪脑袋,不过,既然卡卡西已经表示不会多说,他也就没追问。
牵扯到自己的事,依鲁卡从来就没有深究的习惯,与其说他迟钝,倒不如说他在自我防护意识上少根筋。
“那麽我走了。”卡卡西似乎还算满意自己的出场,又跳到窗户上。
木窗抖了一下,开始摇晃起来,依鲁卡几乎要哭了。
“下次从大门进来,修木窗很花钱的。”
卡卡西闻声眯了一下眼睛,有些看不清,不过应该是在笑。
依鲁卡撑著手臂跳起来,湿漉漉的头发甩了满脸,伸手抚开头发,窗户上只剩下一台微弱的月光,木窗的影子在上面划过来,又划过去。


任务室里的讨论越来越细碎,等到依鲁卡从来来往往的上忍中听到“奸细”两个字时,事情已经有些失控了。
木叶村里盛传著一个骇人的消息:依鲁卡中忍是云忍多年的奸细,阿凯上忍的死与他有关。


“这怎麽可能呢。”
尽管声音轻得一听就知道是自言自语,鹿丸还是捕捉到同伴微微张合的口中流出的讯息。
“啊,”他侧身拉过佐助手中的卷轴,“是说依鲁卡老师吗。”
佐助盯著他,好象在等鹿丸给个解释。
手里的卷轴是第五代亲自下的任务,由特别上忍御手洗红豆交给他们,暗号也与依鲁卡带来的不同。但除此之外,任务的内容都是一模一样的。问题在於,纲手并没有交代另外还有任务,而且由依鲁卡带来的卷轴存在疑问也太多,这就是当时佐助皱眉的原因。
是拙劣的诱骗?还是另有安排?鹿丸扶扶额头,无奈地望望林子上方的天空。“我也不知道,暂时。”
佐助转过头去,卷轴松开来散在鹿丸膝上,任务内容很棘手。
到雷之国窃取忍者资料,而且是在没有一位上忍的情况下,这几乎是个不可能的任务。所幸不用特地隐藏身份,万一窃取失败,佐助可以使用写轮眼──但这麽一来,木叶对雷之国的战意就很明显了──纲手为的是什麽?一个被暗杀的上忍?
鹿丸乱糟糟地想著,因为牵扯进依鲁卡微妙的立场,事情变得云里雾里,他撇起嘴,叹了口气。
佐助又喝了口水,望望林子前方,忽然向鹿丸开口:“快到了,你有什麽办法没有?”
“啊?──啊啊,凑合。”鹿丸回过神来,闻声又皱起眉头,含糊地应著,转过头去叹了口气。这群人简直把他当出卖脑力的机器,佐助还美名其曰“不能浪费IQ200的脑袋”。
有清亮的鸟鸣划过树林,抬起头,空中几朵白云正慢悠悠地漂浮。木叶暗部第七小队成员奈良鹿丸,想起以前的梦想,无奈地扬起嘴角。
“计划是这样……”


依鲁卡是从村头妇女颇具分贝的谈话中明白这个问题的,回到家後,他开始思考。
“我到底跟谁结了什麽仇,才会传出这麽可笑的谣言?”
“并足?我只欠他200块而已,不至於吧……不知火?难道他还在气我加洗红的照片时没有喊他?………还是日下?上次任务的爆炸不是我的错啊……”
“我跟什麽上忍结了仇吗?都只是任务交递,不可能吧……”
“……或者是村外的人?……村外的人不可能混进来啊,还散播得这麽厉害……”
“为什麽要陷害我?在这个非常时期?”
“…………ZZZZZZ”

所谓谣言,就是没有确凿依据的闲话。依鲁卡自然不会笨到拿一样空口无凭的流言去质问谁谁,何况人家也没当面对你有什麽表示。
只是啊,最近遭遇的眼神,是越来越冰冷的紧了。
依鲁卡叹口气,从成堆的卷轴里把脑袋拔出来,纲手在和一位上忍对话的间隙发现他的偷懒,眨眼笑了笑,依鲁卡又赶紧伏下去。
纲手的态度才是最难以捉摸的一个,有时候她的眼神和任务室里来来往往的人一样冰冷,有时候却又和以前一样没什麽变化,最诡异的是,这几天她开始换上一种极具阴谋的笑容。
“报告。”有卷宗伸到了依鲁卡鼻子底下,抬起头是嫌恶的眼神。
新晋的中忍吧,依鲁卡傻笑著接过卷宗,想,又是这样。
极力隔绝的空气,拒人千里的态度,嫌恶又仇视的眼神,这些东西统统扑上来,就算迟钝如依鲁卡,也不由得觉得难受。
在任务确认单上划掉完成的内容,手抖了一下,笔掉了下去,捡起来的时候依鲁卡叹了口气,啊啊,我到底做了什麽?


“早告诉我有上忍接头啊……”从云忍的机密文件室出来,鹿丸绕过地上一个被放倒的守卫,皱起了眉头。
佐助也略有不满地看向支援的上忍,阿斯玛大咧咧地笑著点上一根烟,把卷轴扔给鹿丸:“早说了你还会这麽用心麽,鹿丸队长。”
“忽然闯进计划外的人也是很危险的呀。”鹿丸看看佐助,刚刚他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暗器全砸向了门边摸进的黑影。
“就那几只苦无,扎不死我。”
宇智波暗部皱了皱眉头。“哼。”
“好了,在这里散吧。後面还有上忍赶过来,我们要拖住云忍的暗部,你们赶快把文件交到第五代手上。”
两人对视一眼,鹿丸把卷轴收起来,招呼佐助准备走,忽然他想起了什麽,拍拍阿斯玛:“您知道依鲁卡老师怎麽了吗?”
阿斯玛闻声笑起来,烟在嘴边晃了两晃:“被木叶村里传为云忍的奸细,日子正不好过呢。”
“真的?”鹿丸觉得呼吸有点紧。
“天知道了。”

纲手给依鲁卡放了两天假,理由明著说是他气色不好需要休息,可谁都清楚,那不过是为了避开流言的中伤。
纲手笑著把批准的单子递给依鲁卡时,他有一股发泄的冲动,凭什麽?为什麽?到底怎麽了?
然而终究没有出口,点点头,收下单子就回家了。
路上有特地避开他走的村民,依鲁卡挠挠脑袋,无奈地跃上树干。
对面站出阁楼来晾衣服的妇女马上啪地一声甩上了窗,动作之迅速,依鲁卡脚都没停稳就被吓晃了下去。好容易伸手吊住树干,他极不美观地挂在树上,又走了神。
强大的心结和精神压力带来的副作用就是常常失神,这在依鲁卡挂在这之前就有了前科。当他在任务室里抱著一摞卷轴连续发呆两小时後,纲手派给他休假的理由也更加具有说服力。
眼前黑过一片,依鲁卡不舒服地晃晃脑袋,把另一只手搭上树干,身子一蹬跃起来,消失在与回家的路相反方向的林子里。


第五日,夜深,暗部第七小队得手後,迅速赶回木叶。
“佐助,你右手。”鹿丸抽空回头,指了指刚才和云忍守卫拼打时划出的刀伤。
“没事。”佐助一咬袖子,扯下一条就往手上包。
夜色不断减退,月亮飞快地掠过林子上空,鹿丸觉得兜里的卷轴发烫。
如果他构想的没有偏差,纲手在玩的,可是一场大火。
麻烦啊。
鹿丸脸上一闪而过的了然和骤然升起的厌烦没有逃过宇智波暗部的眼睛,他加快脚步赶上去,喊,“奈良。”
“啊?”鹿丸应声回头,很不吸取教训地,又被横在前面的树枝砸了一下。
“你都知道些什麽?”


依鲁卡靠坐在高高的树干上,不久前,卡卡西也是用这个姿势,俯瞰著盛绿的凤凰林。
花还没开,依鲁卡有一搭没一搭地想著,视线在林海里失了焦距,又走了神。
孤立无援的滋味原来是这麽难受,一个人发呆,很容易就陷入自暴自弃的幻觉。依鲁卡只好一个劲瞪大眼睛,身子滑下树干,头歪在枝干上,瞳仁里是无边无际的绿。
花快开了哪。


“我知道的和你一样。”鹿丸歪歪脑袋,“只是猜的比你多一些。”
“别卖关子。”
鹿丸笑笑:“从头到尾,包括木叶现在可能出现的骚乱,只怕都是第五代一手安排的脚本。”


回去的路上,依鲁卡极度烦躁,过分钻牛角尖不是他的作风,可一旦钻起来,却比谁都犀利。
木叶村的道路踩起来都有不真实的感觉,依鲁卡心里蹦出一道“离开”的念头。
这个想法还没持续上个把分锺,路口扑过来的一个黄色身影就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双脚也好象才真正挨上地面。
“依鲁卡老师!!”鸣人炮槌一样顶进他怀里。
“哎哎?”
“我刚出任务回来,他们说你是奸细!我不相信!!”少年气鼓鼓地握了拳头站在面前,没有一点质疑的咆哮仿佛还停留在当年忍者学校那个大吼“我要当火影”的嗓门,依鲁卡有点感动,又有点怀念地挤了挤眼睛,摸摸鼻子,有什麽涌了上来。
“啊啊,那个……”
“我.不.相.信!”鸣人鼓著腮帮子强调,“你一定是被陷害的!为什麽不解释!”
“……为什麽我不可能是奸细?”少年太肯定,依鲁卡反倒怀疑起自己的立场来。
“因为是依鲁卡老师啊!”
依鲁卡一愣,这个答案十分意外,他笑了笑,鸣人这小子总是吐不出什麽象牙,但是这一句,已足够让他平复。
“不管发生了什麽,你按平常的思考方式去做就好。”卡卡西的笑脸忽然跟著他的忠告跳出来。
“不要钻牛角尖,不要想得太偏颇。”
“我总是相信你的。”
相信你的。


“依鲁卡老师当然不是奸细,”鹿丸不耐烦地撇起嘴角,“待过一年中忍,我觉得他不是当奸细的料,如果真如报告所说,云忍的奸细在木叶里潜伏已久,那肯定不是他。”顿一顿,又看向佐助,“你这个做学生的,会不明白?”
宇智波暗部没吱声,但是表情也没有变化,这是他默认的方式。
“如果木叶里有他的谣言,那一定是人为安排的,而能在上忍和暗部里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的,只有第五代。”
天边已经亮了,两人同时都有些紧张,玩命地使上查克拉增加速度。
“依鲁卡老师恐怕只是个靶子,也就是说,这颗棋子的作用是放在明处,任人攻击,一旦有了这个箭靶,奸细就不能不在意,行动受到拖延,最後还可能出现破绽。”
佐助不由得看了一眼鹿丸的上衣衣兜。
“我觉得,第五代忙了这麽多想做的,应该是找出奸细吧,”迎上佐助的目光,鹿丸拍了拍衣袋,“搞不好里面就是奸细的资料。──不过,发动全村忍者来查一个奸细……真是有力……啧……”
木叶村到了。

直接到纲手那儿去交卷轴,路过忙碌的任务室时,佐助匆匆扫了一眼,没看见依鲁卡的身影。
“依鲁卡啊,”纲手热情地冲他俩笑,“我刚放他假,回家休息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鹿丸小心地问:“他怎麽了吗?”
“身体不舒服,呵呵。”纲手显然忘记了她医疗忍者的称号,傻笑得厉害。
鹿丸也陪笑到抽筋,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把心中的疑问提出来。怕麻烦虽然是他的天性,但搁著一大堆心结也不是他的作风。
纲手听完推理,稍稍一怔,笑得更浓:“很厉害了,鹿丸队长,让你去带卷轴也许是一个错误。”
“有几个人真正知道计划?”
“一队上忍,顺便一提,阿斯玛也是。”纲手眨眨眼睛,打开卷轴。
佐助动了动耳朵,忽然把头转向窗外,不自觉地摆出警戒姿势。
出现在窗口上的来人却让他泄了气,卡卡西老样子地耷拉著眼睛,冲他俩挥了挥手,顺便调侃一下紧张的宇智波暗部。
“佐助你那什麽姿势,不认识亲切可爱的卡卡西老师了麽?”

“卡卡西。”纲手抬起头来。
“任务完成。”卡卡西收回目光,跳下窗子,走到纲手窝著的桌旁,行了个礼。
“一切顺利?”
“相当顺利。只是,第五代,您若再不找出云忍的奸细,恐怕就要错过与土忍联手的机会了。”
土忍?鹿丸和佐助又是一阵错愕。
“我知道了,这边就是资料,我还在想这是谁呢。”纲手挥了挥卷轴,“擅长幻术和土遁,不习水……”
“范围已经缩小在暗部……”
“第三中队的日比朝玄火,”佐助冷不防冒出一句,顿了顿,又解释,“暗部做过练习,我们打过……”
卡卡西略微一愣,然後眯起眼睛:“我去看看。”话音刚落,人已经离开屋子。
“其实,”刚刚一直在琢磨的鹿丸忽然插花,“眼下最危险的应该是依鲁卡老师吧。”
“啊?”纲手吃惊的转头令鹿丸不安。
“如果我是奸细,这个时候,把传闻中的奸细杀了,制造畏罪自杀的假象,再潜逃回国,不是最安全的麽。”
佐助皱起眉头看向鹿丸,这种犯罪的话从他口里听来一点都不像玩笑。
“原来还有这招,”纲手一拍脑袋,蹭地站起来,“那我得过去看看。”

静音跟著跳了出去,佐助抬脚也想动,却发现鹿丸仰倒在一旁的沙发上,闭起了眼睛。
“奈良?”他很不解。
“没有查克拉了,”言下之意是我一步也跑不动,“你们去吧,够麻烦的。”

和鸣人到村尾的明日间爷爷铺子里吃了一顿拉面,在阻止他实行“上告火影+打倒奸细”的计划若干後,依鲁卡笑著和少年作别,轻松地走回家。
卡卡西一定知道什麽,他恍然大悟地想,然後脑袋瞬间轻了很多,又想,明天去问问卡卡西的任务日期,回来了要好好盘问他。

开门便是一阵凌厉的苦无,依鲁卡下意识地往走道里滚,手来不及甩开,结结实实挨了两只。剧痛一下子把依鲁卡扎醒,这就是陷害我的人,他愤愤地想,咬咬牙,把苦无一拔,咬下袖子绑上,屋里忽然有声音传出来。
“进来吧,不想知道你为什麽落到这个地步吗。”
白痴才进去被你扎,依鲁卡轻轻摸到楼梯旁。跳下去可能会有声音,但飞出来的暗器应该还扎不死我,勉强还能撑到第五代那报告吧。
“要我过去请你吗?”
话音刚落就有两道卷轴飞出来,呼啸著直取依鲁卡脚根而去,依鲁卡讶异地拖著步子跳开,但还是缠上了其中一条。他双手一合,结了个火印,卷轴飞灰顿时扬起来,屋里有道很低的声音,念出一句让依鲁卡失了血色的忍术。
依鲁卡忍著痛,用力跃到房子侧部,并往後面摸去。刚刚那是云忍的秘术,中忍手册上都有记载的云忍秘术,绝不是木叶的人使出来的。
是真正的奸细。
这样我就不能跑了,依鲁卡很无奈地想,一定要拖住他,再想办法通知第五代。
望望四周,邻居们都对这所房子的骚乱无动於衷。依鲁卡不由得心情复杂,既庆幸普通村民不会卷入这场战斗,又抱怨忍者家庭为什麽不开门看看动静,或者,路过一个下忍也好啊。
该怎麽通知纲手?
“後门会比较安全吗?”又一排手里剑扎出来,刚刚才觉得轻松晃过,後面又跟上一列苦无,窗户应声而破,依鲁卡自嘲地扬了扬嘴角。
看情形,奸细似乎还不敢打得太招摇,看他想尽办法把依鲁卡引到屋里就知道。或许奸细在木叶还是个有身份的人,依鲁卡琢磨著,很无奈地捂上伤口,为什麽遇上他的是我?而不是哪个更有能力的上忍?
一直在房子四周打著转转,依鲁卡身上的伤口也应次数增加,他不敢往天空放火炮,怕奸细闻声而逃,只祈望现在时间还不晚,有哪个忍者会路过这座肇事的房子。

精神高度集中在屋里的情况,依鲁卡甚至连卡卡西从後面拍上他也来不及反应。那一刻,依鲁卡感到强烈的脚软,一直积压的恐惧忽然喷发出来。
“本想去找奸细的,还好改变主意先绕了过来。”卡卡西往屋里扔进一个烟雾弹,在响声中对依鲁卡轻声说。
“你要干什麽?”看见卡卡西跳上窗户,依鲁卡抓住了他的制服背心。
“再耗下去那小子迟早要溜,我进去拖住他。”
“对方是云忍。”
“我知道。”
“会秘术。”
“恩。”
“………你什麽都知道!”
“事後跟你解释,”卡卡西一把推开他,屋里的人肯定也听见多了一个人的声音,“去通知第五代。”

日比朝玄火对来人一愣。“是你?”
“我还想是谁呢,”卡卡西眯起眼睛,“原来是以前在暗部一起打过架的日比朝老兄。”
身著暗部服装的云忍又一愣。
“啊啊,只不过,两年前的任务重伤里,他就被你取代了吧──易容术很完美啊。”
啊字没落地,又一排飞针扎了过来,云忍忽然出现在躲闪中的卡卡西身後,用苦无抵住他脖子。
“复制忍者卡卡西,你的名字在云忍也同样出名啊。”
速度真快,卡卡西抽空佩服一下敌人,冷不防打开他的右手,身子侧翻著躲过一排苦无,使了个分身,自己从顶上跳下去,拿手刀划开云忍的暗部制手套,顺手抄起散下的暗器,抬手就甩出一把。
云忍轻松地躲过,似乎还在为卡卡西踩住他时没有下重手感到疑惑,但他很快明白,木叶已经了解了他的计划,现在他们要的是活口。
任务败露,只有一死。云忍拧起眉头,有些狰狞地苦笑。“放水?我就要拉你一起下地狱!”


依鲁卡找到匆匆赶往这边的纲手,本来面对她相当复杂的心情忽然变成单一的求助。“快过去!卡卡西在拖住他!”
纲手咬咬牙,这麽早就和奸细开打,倒是在她的预计之外,静音已经绕道去找处理队的红了,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前面忽然有巨大的响雷砸了下来,接著飘起了猛烈的灰焰,四周的居民因为房子遭受失火之灾,不得不开门出来看个究竟。
“回去!!”纲手拧起眉头大喝,他们眼前是依鲁卡已经报废的屋子,脚陷在灰烬和碎瓦里,找不到本该在里面的两人。
空气里有混淆气息的焦味,纲手警惕地盯著前方,耳朵张在风中,忽然手一伸,抓住了一只方向不明的苦无。
“真是个不称职的忍者。”她微笑著踮起脚,身影很快出现在废迹的另一头,一张暗部面具顺著一只手被她拉了出来。
“他会单手结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废迹这头响起,纲手同时挑断了云忍另一只手的筋脉,转过头,卡卡西疲惫地站起来。
“云忍的秘术,还真不能小看。”纲手望望一地狼籍,挑起嘴角。
“大晴天里召唤雷电,也真不厚道。”
依鲁卡笑不出来,卡卡西手上是反复使用雷切的灼烧痕迹,他现在连胳膊都抬不起。
卡卡西看看纲手那边,又回过头,对上依鲁卡,想挥挥手叫他别担心,却撼不动右手半分,只好换上另一边手,眯起眼睛:“我一定可以带伤休假好多天了。”
依鲁卡皱起眉头,也忍不住笑了。
“你也是啊。”卡卡西提醒他身上被苦无和手里剑戳的千疮百孔。
依鲁卡摸摸鼻子:“都是皮肉伤。”

红和静音落到场地上来的时候,纲手正在昏过去的云忍身上摸索可能用来自尽的暗器或毒。
“他死了麽,纲手大人?”静音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没有,刚刚还向我扔暗器呢,八成是废手筋时痛昏了吧。”
卷轴和暗器一样样散在地上,纲手不耐烦地扫开。
“他挨我的雷切都不是正面的,伤可能不很重。”卡卡西走过来向纲手提醒,“确认一下。”
纲手拂上云忍的脖子,确认过脉搏後,又伸手去翻他的眼皮。说迟时,那时快,随著云忍绿色眼珠的浮现,一根飞针从他口中急速吐出,直取一旁俯身下来察看的卡卡西喉部。
卡卡西实在是没有力气躲开,他撑起左手,努力想使身子侧过一点,三个女人离他都有一定距离,最近的静音根本来不及反应。
直到身子被一把甩开,卡卡西才想起跟在他身後走过来的依鲁卡。
“依鲁卡!”
“依鲁卡先生!”
“妈的!”纲手直接一掌捶昏了云忍,连咬舌的机会都不给他。
依鲁卡捂著手臂滑到一边,飞针扎在胳膊上,他咧了咧嘴,“不碍事不碍事……唔……”他伸手拔掉飞针,纲手上来把手放在伤口上。
“不不,不敢……”依鲁卡慌张地挪开,“这种小伤,我拿药扎两天就好了。”
才退一步,背後就有人按住了他,硬是把胳膊抓给纲手:“您看看。”
卡卡西低头按著他的手,依鲁卡看不清他的表情。

事後,纲手向依鲁卡做了正式的说明和道歉,中上忍者负责把会议上的说明内容向村民解释澄清。与此同时,木叶发布了A级警戒的公告。
云忍扔给了“叫你想死又死不了”的拷问部队,情报很快套出。纲手这一场火,总算没把整个木叶都拉进去自焚。
最初的谣言的确是她亲自散布的,不过范围只限於上忍和暗部,并告诉他们这是待定机密,不能外泄给村子。消息一开始流进中忍甚至村民中间,纲手就知道奸细行动了。和几个上忍反复核查的结果是把目标对准暗部,到雷之国窃取资料也是为了进一步确认,不过这回佐助的帮忙显然比资料更有效得多。
卡卡西他们的任务,则是在岩隐村制造伪云忍的杀人事件,把土忍也拉进对付雷之国的同盟。云忍可能料到木叶会应战,但绝对料不到还拐了这麽一个强大的盟友。
一周後,木叶向雷之国宣战。
同日,土之国和木叶签订联盟协议。
大陆中西部的和平,开始如履薄冰。


之前这场准备的混战中,得益的家夥倒也有一个。
“说什麽第五代无情,她现在可是把整个木叶都拿去给阿凯复仇了呀。”卡卡西在床上嚼著稀饭,向厨房里走出的人喊,“你说是不是?”
“我想知道的是,”依鲁卡从成堆的衣服里伸出脑袋,怒视他,“说我失去家园,向第五代要求安排一个室友的人,是你吗?”
“没办法,把你家打坏了我也有一半责任啊。”
“我现在干的可是佣人活!”
“啊啊,其实你放著没关系的……”
“放著不动就根本不能住人了!卡卡西!”依鲁卡手一挥,指向摇摇欲坠的书柜,“这个占了大半个卧室的东西──”
“那是我收集了很久的珍品。《亲热天堂》初版的限定装也在里面,你一定没看过。”
“………完全没洗过的衣服呢?”
“我家的洗衣机被猫抓坏了,整整一个月。”
“………堆积如山的碗筷?”
“每次回来都赶上停水不是我的错。”
“卡──卡──西!!”
依鲁卡真没想到,女忍者里人气颇高的旗木上忍,事实上是一个,呃,非常,极端,邋遢的,懒鬼。
刚走出谣言的冷宫,接著又陷进家务的地狱,依鲁卡深深觉得,老天爷一定是同他有仇。


卡卡西的伤睡两天就好了,第三天他到外面跑了一趟,然後兴致勃勃地回来跟正在和洗衣机战斗的依鲁卡说,凤凰花快开了。
“花蕾长得很大了,”他笑著比划,“要不了一星期吧,就全开了。”
依鲁卡笑著说期待期待,然後又窝去和洗衣机拳脚相向。
谁也料不到,交战来临之前,平淡的日子还要遭受一场浩劫。

依鲁卡中毒的消息传到暗部,鹿丸以难得的速度蹦起来,盯了报信的人一会,跑去通知佐助,然後被拉去了医院。
来看依鲁卡的人不多,他们是最晚的一批。
小樱的眼睛已经哭肿了,看到佐助甚至忘了扑上去。鸣人狠狠抽著鼻涕,紧紧抓住护额,哽咽地说不出一句话。两位中忍好象又回到了忍者学校的年纪,还是依鲁卡身後长不大的孩子。
纲手颓丧地坐在一旁,头埋得很低,指甲陷进握著的拳头里。
云忍最後射出的飞针带有慢性毒药,渗入极快,发作极慢,她当时为什麽没有看出?
佐助走进病房,卡卡西坐在床边,他想上前看个究竟,却被拦了下来。
“毒发作很重,走得不太好看。”
鹿丸在门外拧起了眉头,卡卡西的眼睛,暗的几乎睁不开了。


两天後遗体下葬,天气讽刺地异常晴朗,卡卡西一如既往地没到。
献上百合时,鹿丸忽然向佐助开口:“那天我问第五代,为什麽要找依鲁卡老师当替身。”
“怎麽说?”风踏过墓园,掀起阵阵涟漪。
“‘因为是依鲁卡啊’。”
因为是你,尽管是你。


凤凰林上有一个耷拉著肩膀的白发身影,像圣诞夜最虔诚的孩子一样守著一株花苞。
可直到交战前夕,凤凰林都不肯绽放。
大家都说,今年凤凰花开得好迟啊。


不久以後,传来卡卡西上忍在前线牺牲的噩耗。
木叶在那一战中,以最小的牺牲换取了一个村子的平安。


消息传来那一夜,凤凰林疯了一般,狠狠地把火红开遍。

END